婚期

女儿的婚期定在两个月后，周渔觉得这么重要的事打电话通知亲戚不合适，赶着中秋节送礼正好当面给亲戚说一下。

本来打算早去会的，没想到小区里有女孩出嫁的，接亲的婚车从八点开始就堵在路中间。据说婚车只能往前开不能后退，否则不吉利，只好着急的等着。

一直到九点三十八那边吉时出嫁这边才开始出门，到快速通道正好十点半，幸好路上的车不算多，到姐姐家快十一点。说了一会闲话赶紧去姑父家，每年去姑父家周渔都要纠结几天才能下决心。对于这个从小抛弃自己又和亲生母亲离婚的男人一点好感都没有，恨了许多年心里终究还是放不下。

那个曾经独断冷漠的男人此时此刻正坐在轮椅上闭着眼睛低着头，听到有人进来抬头看看，眼里有惊喜。

“你怎么现在来了？”看着他有点迷茫的眼神，周渔不确定他是否还认识自己。

“给你送月饼吃。”她笑着走进去，不知道下一句该说什么，只好转移话题。

“那个……沈姨在家吗？”周渔说的沈姨是姑父的现任妻子，姑父当年就是为了她背叛婚姻和家庭的。感情的事一个巴掌拍不响，女人破坏别人的家庭成为千夫所指的“狐狸精”，男人管不住下半身才是错的根本原因。

“后面屋里来。”姑父脸上的表情突然从迷茫变得很激动，好像终于想起她是谁了， 冲着后面大声喊着沈姨的名字。

沈姨笑着从屋里走出来，上次见她还是过年的时候，坐了半小时她最少抱怨是二十分钟。说在外地的儿媳妇一分钱不出，家里所有的开支都靠她儿子一个人，日子过的紧巴巴。对她的抱怨周渔没有任何感觉，她儿子过的紧巴，跟自己有啥关系？自己不向她借一毛钱。姑父这么多年挣的钱不都给了小儿子了吗？对沈姨的抱怨周渔向来都是左耳进右耳出。

沈姨看着周渔脸上的笑容随着皱纹一圈圈扩大起来：“哎呀，来就来了干吗还买这么多的东西？”

“大过节的哪能空手来？”周渔无法从她重重叠叠的皱纹里看出真假。本来就没有真情，哪来的假意呢？彼此之间都是表面上的敷衍，就看谁的演技更胜一筹？

沈姨把母女俩让进屋里，热情地招呼着坐在沙发上。寒暄几句后，又跟之前一样向她倒苦水抱怨姑父。

“你都不知道他有多执拗，自己不能动工资卡还牢牢抓在手里。谁要都不给 ，钥匙也不知道藏哪里了？”

沈姨还和以前一样，说话时一惊一乍喜欢夸大脸上的表情。

“前面两间门面闲着，我想租出去。人家都是一年一万二千块钱房租，他非要一年两万，不给就不租。人来看了两次都被吓走了，你说可能气死人。”

周渔对她说的事一点也不关心，看她说的兴奋还得装作感兴趣的样子跟着附和一句：“真是越老越固执。”

“前段时间要给女婿打电话，让他照顾几天的话你千万别当真。”这件事周渔听唐四说过，她觉得好笑，姑父从小没有养我凭啥老了让我们来照顾？还让唐山照顾也不知道心里咋想的？

周渔知道沈姨这样说的目的，说是不让她当真其实就是想让她当真，笑笑没有接她的话茬。

除了她，姑父还有五个子女，怎么着也轮不到她这个从小被扫地出门的人吧？更何况是自家老公？她向外看了一眼，那个坐在轮椅上的老头一直笑着朝这边张望。不知道能不能听见这边说的话？

她有时候挺恨自己的懦弱，为什么就不能狠下心来和这边的人断绝关系？为啥鬼使神差的又来听别人发牢骚？

“哦，对了，差点忘了跟您说了，”周渔收回目光，指着女儿说：“十一月六号木木结婚。”

“真的吗？木木快三十了吧？也该出嫁了。我到时候跟你小舅打电话，让他去。”沈姨笑着看向木木，脸上的皱纹笑成一朵花。

周渔站起来：“我们走了，还有几家亲戚要去。”

沈姨没有多留，跟在她们后面一起往外走。

走到姑父跟前，他从口袋里掏出几张一百的人民币递给沈姨。“你带她俩去饭店吃饭。”

我说不吃饭了，还要走亲戚。

他收回钱，用手使劲转动轮椅要送我们。周渔心里想要不要帮他推轮椅，纠结了一下，他已经转过身来，周渔还是装作没看见走开了。

他们之间的亲情从她出生就拉开了终其一生都改变不了的距离。

周渔坐回车里，笑着跟沈姨挥挥手，关上窗户去往街西头的姑母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