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薇想,那天她就不应该去香港的。自从在深圳定居后,冷薇就养成了定期去香港的习惯,大多数是在每个月的月底,她带上一个大箱子,把平时生活中需要用到的日用品,化妆品,药品悉数买回来,这么长时间,她已经对各种国外进口品牌了如指掌,并在不断的试用、对比中形成了一套自己的购物指南,她总能挑到性价比最好的东西,很多同事喜欢找她代购,她也乐此不疲。
当然工作忙的时候冷薇去香港的行程就不那么规律了,遇上出差或是赶项目,隔了一两个月去香港也是常有的。在尖沙咀撞上许冬阳的那天,她刚刚结束泰国的工作,趁着公司给的短暂假期,她在月中去了香港。
不巧,最后在一家小药店里找到了买给许冬阳妈妈的驱风油,冷薇心满意足地拖着行李箱走出来,不经意抬头间,恰好看到马路对面的许冬阳,他正笑意盈盈地揽过身侧的女子,眉目间尽是藏不住的温柔。
恨香港的马路太狭窄,冷薇无处可躲,许冬阳转过脸来时,便迎面迎上了冷薇仓皇无措的眼神。当下冷薇不知该做何反应,只能咬紧嘴唇,倔强地看着前方,用目不斜视来佯装一切都没发生,可眼角的余光还是看到了许冬阳略微愣了愣神,随即拉起女孩的手走向了另一个方向,女孩没发现任何异常,纯真的笑容亮闪闪的挂在嘴角,冷薇不得不承认,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南亚女孩。
这是结婚的第四年,许冬阳淬不及防地出轨了。六月的阳光特别刺眼,冷薇抬起手放在额头上仍然挡不住紫外线带来的眩晕感,她使劲眨了眨眼睛,眼泪始终没有掉下来。
也许正是认定了冷薇不会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失态,许冬阳才会那么镇定地选择守护另外一个女孩的笑容。冷薇揉了把脸,出于自我保护意识她自动过滤掉了这场意外的遭遇,人群喧嚣,这是一个适合出行购物的好日子,冷薇拽起行李箱重新扬起满载而归的心情,她照常去常去的小店吃了一碗火鸭翅,然后坐地铁回家,一直到福田口岸下车,冷薇都没有收到来自许冬阳的电话和信息。
回到空荡荡的家里,冷薇在沙发上窝了许久。她想从回忆里寻找一点许冬阳移情别恋的蛛丝马迹,可是生活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质的,冷薇想不起来。最近这一年,许冬阳接了云南的一个工程,一个月才回来一次,偶尔他会提前回来给冷薇制造惊喜,而这次惊喜直接变成了惊吓。如果短暂的异地是感情破裂的突破口,那过往的点滴着实是一个笑话。从恋爱,结婚到现在的六七年时间里,冷薇和许冬阳的感情一直很稳定,他们相爱相惜,许冬阳给予的疼爱和呵护折射出来的都是甜蜜的形状。可能糖吃多了,真的会长蛀牙。
原生家庭并不幸福的冷薇其实对婚姻期待不多,婚后如何甜蜜,她也不忘保留一丝清醒:没有哪一种爱是永恒的,随时做好会失去的准备,毕竟感情从来经不起考验。果然,硬生生地撞上那一幕后,像是印证了心中长久的躁动和不安,冷薇甚至是有些厌倦地松了口气。
天渐渐黑下来,许冬阳依然没有任何回应。即使淡定如冷薇,也驱不散愈加淤积在心中的愤怒和不甘,是怎样的女孩子让一向温润如玉的许冬阳变成了一块坚硬的石头?冷薇拟好了故事的结局,可还是想听一听过程,她需要一个对得起自己的解释。当愤怒和不甘达到高点,她想找到许冬阳,狠狠甩他一个耳光,像琼瑶剧里的女主角一样,哭喊着“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把满腔凄楚融化在眼眸里,哀婉得令人心疼。可是眼泪才挤出一滴,冷薇看见镜子里倒映出的悲情的自己,她讨厌极了这种姿态。
不愿意陷入狼狈的境地,冷薇骄傲的收回眼泪。她把代购的各种商品分好、打包、快递,然后她给自己煎了牛排,开了一瓶红酒,认真地吃完晚餐,又仔细的洗了澡,敷了面膜。城市的灯光亮起又熄灭,夜深人静时,冷薇躺在床上强迫自己睡去。
夜里下起了滂沱大雨,冷薇做了一些纷纷杂杂的梦,梦醒之际,她感觉有人在触碰她,睁开眼睛,许冬阳正倚在身侧,他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眼睛里有千言万语。这是告别的眼神。冷薇定定地看着许冬阳,等待他说出第一句话,他却轻轻落下一个吻。冷薇想别过头去,可她拒绝不了。
她应该生气的,可为什么现在只希望他能留下。待这个吻愈发变得热烈起来,冷薇推开许冬阳。窗外已经天明,下过雨后,空气有一种粘稠的清新感,让人错觉会有新的开始。冷薇起床去洗漱,许冬阳转到厨房里做早餐,他熬了小米粥,煎了鸡蛋,一切和他们平时相处的任何一个清晨没有什么不一样,平静的,温馨的,美好的。
“我昨天在沙尖咀看见你了。”冷薇用刀叉把鸡蛋划拉成七零八落的几块,金属刀叉划过瓷盘发出尖利的刺耳声,“那个女孩真美。”
许冬阳沉默,低头用勺子舀起小米粥慢慢的喝,身上有一种令冷薇陌生的疏离感。“许冬阳,你还记得你以前发过的誓吗?”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冷薇是笑着的。
许冬阳终于抬起头看着冷薇:“冷薇,我们离婚吧。”
啪!笑容还没有完全褪下,冷薇端起桌上的粥朝许冬阳用力地砸过去,碗摔碎在地上,粥泼了许冬阳一头一脸。
到底是没忍住。
接下来是否应该破口大骂,把过往的林林总总都掀出来一一控诉,用最恶毒的言语让他体无完肤,反正是要撕破脸了。
冷薇深吸了几口气,话到了嘴边,最后说出来的是:“房子归我。”
“好。我去收拾东西。”许冬阳整理干净自己就去了房间。他的背影像一块厚重的乌云,让原本明媚的早晨一下子黯淡无光。
“许冬阳!”冷薇爆出一声怒吼,可这怒吼只是在她胸腔里回荡,她没发出声音。
很快许冬阳提着行李箱走出来,他的东西不多,一个大箱子就装满了。他对冷薇说抱歉,把一份离婚协议放在餐桌上,“剩下的东西你就帮我扔了吧,以后不能照顾你了,你要保重。”眼神没有闪躲,脚步没有迟疑,直到门在身后咔哒一声关上,冷薇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原来结束一段感情这么简单。手机里还保留着几年前许冬阳发誓的录音:这辈子我若敢辜负冷薇,敢欺她骗她伤她,身无所依,终生不举。那时候爱得浓烈,什么毒誓都不怕,而转眼岁月更迭,许多东西早已改变,眼底沉淀的欢喜,心底荡漾的悸动,原本柔软的部分被生活打磨成了坚硬的砂砾,又在浑浑噩噩的前进中遇到更加的柔软,爱便在这坚硬与柔软的对峙中摇摇晃晃。眼前的人究竟是白月光,还是成了饭粘子?谁是那抹蚊子血,谁又是心口的朱砂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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