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上先生在《当我跑步时,我会谈些什么》一书的某一章,用了这个标题,我觉得有趣,就把它摘下作为了这篇读后感的题目。村上的本意是指他在哈佛大学周边跑步的时候,看见女学生从他身边骄傲而有力地超越他时,他的一些漫漫的想法。而于我而言,我儿时是扎过一个小辫子的,扎了很久,虽然不长,也不是马尾,但看到这个标题却总是不免亲切。
这本书我一年以前看过一遍,觉得无趣,没有看完。但是后来我也开始跑步了,就突然想起这本书来,因为我跑步的时候的想法千奇百怪,大体是“这条狗好奇怪”,“这里又有一对卿卿我我的”,“腿好痛,跑不动了”之类,只有在极累的时候什么也不想,准确地说是什么也想不了,只是惯性地向前跑。所以对村上这一小说家跑步时候的想法产生了好奇。
重新拿起这本书的时候,能够开始去认同,或者说,感同身受作者的一些想法。“有些书读不懂是因为还没有到读懂它的时候”想来还是有些道理的。
这本书是作者围绕跑步所阐述的数目繁多的观点,硬要说起来,是有些杂乱的,但若是围绕跑步来说,却又显得合理了。所以我这里也就只论跑步而言,谈谈自己的些许看法。
为什么跑步
村上先生开始跑步是因为小说家这个职业,长期久坐以及易发胖的体质,正如他自己所说。
不过细想起来,这种生来易于肥胖的体质,或许是一种幸运。
而之所以选择跑步。
跑步有几个好处。首先是不需要伙伴或对手,也不需要特别的器具和装备,更不必特地赶赴某个特别的场所。只要有一双适合跑步的鞋,有一条马马虎虎的路,就可以在兴之所至时爱跑多久跑多久。
为何能坚持跑步
谈到坚持,很多人的想法就是“顽强的意志力”,仿佛跑步是一项多么枯燥的运动,需要拥有异于常人的坚强才能坚持下来。但是村上之所以能坚持跑步二十年,是因为跑步合乎他喜欢独处的性情。
然而,并非只凭意志坚强就可以无所不能,人世不是那么单纯的。老实说,我甚至觉得坚持跑步和意志坚强并没有太大的关联。我能够坚持跑步二十年,恐怕还是因为跑步合乎我的性情,至少“不觉得那么痛苦”。人生来如此:喜欢的事儿自然可以坚持下去,不喜欢的事儿怎么也坚持不了。
跑步时的想法
我想这一点村上和我们并没有什么不同,也会漫无目的地思考,与其说这本书是在谈跑步时候的想法,倒不如说是跑步带来的感悟,以及伴随着跑步作者自身的成长,颇有些自传的味道。
当我潜心倾听这令人心平气和的音乐时,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发生在我身上的形形色色的事情,便点点滴滴地苏醒过来。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在寒冷的日子,我可能思考一下寒冷;在炎热的日子,则思考一下炎热;悲哀的时候,思考一下悲哀;快乐的时候,则思考一下快乐。如同前面写过的,还会毫无由来地浮想往事。有时候,只是偶尔有之,也有关于小说的小小灵感浮上脑际。尽管如此,我几乎从不曾思考正经的事情。
跑步时浮上脑际的思绪,很像天际的云朵,形状各异,大小不同。它们飘然而来,又飘然而去。然而天空犹自是天空,一成不变。云朵不过是匆匆过客,它穿过天空,来了去了。唯有天空留存下来。所谓天空。,是既在又不在的东西,既是实体又不是实体。对于天空这种广漠容器般的存在状态,我们唯有照单收下,全盘接受。
我跑步,只是跑着。原则上是在空白中跑步。也许是为了获得空白而跑步。即便在这样的空白当中,也有片时片刻的思绪潜入。这是理所当然的,人的心灵中不可能存在真正的空白。人类的精神还没有强大到足以坐拥真空的程度,即使有,也不是一以贯之的。话虽如此,潜入奔跑着的我精神内部的这些思绪,或说念头,无非空白的从属物。它们不是内容,只是以空白为基轴,渐起渐涨的思绪。
写小说与跑步的种种关联
萨默赛特·毛姆写道:“任何一把剃刀都自有其哲学。”大约是说.无论何等微不足道的举动.只要日日坚持.从中总会产生出某些类似观念的东西来。
就像是摩托车与禅,黑客与画家,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事情其实内在都有其相似的哲学性质的东西。
值得庆幸的是,集中力和耐力与才能不同,可以通过训练于后天获得,可以不断提升其资质。只要每天坐在书桌前,训练将意识倾注于一点,自然就能掌握。这同前面写过的强化肌肉的做法十分相似。每天不间断地写作,集中意识去工作,这些非做不可——将这样的信息持续不断地传递给身体系统,让它牢牢地记住,再悄悄移动刻度,一点一点将极限值向上提升,注意不让身体发觉。这跟每天坚持慢跑,强化肌肉,逐步打造出跑者的体型,乃是异曲同工。给它刺激,持续。
跑步锻炼集中力和耐力。
就结果而言,在某种程度上,我也许是主动地追求孤绝。对于操我这种职业的人来说,尽管有着程度上的差异,这却是无法绕道回避的必经之路。这种孤绝之感,会像不时从瓶中溢出的酸一般,在不知不觉中腐蚀人的心灵,将之溶化。这是一把锋利的双刃剑,回护人的心灵,也细微却不间歇地损伤心灵的内壁。这种危险,我们大概有所体味,心知肚明。唯其如此,我才必须不间断地、物理性地运动身体,有时甚至穷尽体力,来排除身体内部负荷的孤绝感。
跑步来缓解孤独感和压力,作者在书中写到,“当收到别人非难的时候,往往会比平时多跑一点”。
第一次全程马拉松
二十多年已经逝去,我也跑过了几乎与年数相等的全程马拉松赛次,可是跑四十二公里后感受到的,与最初那一次相比,似乎没有多大变化。现在依然如故,每次跑马拉松,我大体都会经历相同的心路。跑到三十公里,总觉得“这次没准儿会出好成绩呢”。过了三十五公里,体内的燃料便消耗殆尽,开始对各种事物大为光火。到了最后,则生出“揣着空空如也的汽油箱不停行驶的汽车”般的心情。然而跑完之后少顷,曾经的痛苦、可悲的念头眨眼间忘得一千二净,还下定决心:“下次我要跑得更好!”任凭积累了多少经验,增添了几岁,还是一再重复相同的旧事。
一天跑一百公里
如此长时间地不停奔跑,不可能觉不到肉体上的苦楚。不过到了这个时候,疲劳已不是什么重大问题。也许这意味着疲劳作为一种常态,被身体自然而然地接纳了。曾一时沸沸扬扬的肌肉革命议会,似乎也灰心丧气,不再逐一倾诉不满。已经无人敲桌子,无人扔杯子了。
跑过七十五公里,疲劳感突然销声匿迹后,那段意识的空白之中,甚至存有某种哲学或宗教的妙趣。其中有强迫我内省的东西。也许是因为这个,我再也无法以从前那种不顾一切、单纯而积极的态度面对跑步了。
说老实话,我染上这“跑者蓝调”有何种缘由,其来龙去脉如何,而如今它渐渐烟消雾散又有何种缘由,其来龙去脉又如何,我尚不甚了了,无从解释。也许归根结底只能这么说:这大约就是人生吧!我大约只能原封不动地照单全收,不问根底缘由不管来龙去脉,如同税金、潮涨潮落、约翰·列侬的死、世界杯比赛的误判一般。
最后
絮絮叨叨这些,老实说,我自己的思绪也有些许混乱,但一想,这本就是一本杂谈,就又释然了很多。我诚然做不到村上先生对跑步的理解,也做不到他月常300公里,更尝试一天100公里的毅力与胆魄。但也就像村上先生所说,抛开毅力不谈,这应该是一种喜爱,或者说,适合。
就我的理解,跑步本就不是为了锻炼所谓毅力而去跑的,那样坚持不来,而是单纯因为适合跑着,然后跑着才觉得毅力得到了锻炼,身体得到了强化,从而更加喜爱的这一过程。
全书的文字谦逊而平淡,却又觉得每一处都重要无比,我小心地将它们标记下来,回顾的时候却又没了头绪。在书中“至死都是十八岁”这一章中,有人劝年过半百的村上停下脚步,他这么写到:
是啊,不管别人说什么,这是我与生俱来的性格,就好似蝎子天生要螫人,蝉天生要死叮着树一般;又好比鲑鱼注定要回到它出生的河流,一对儿野鸭子注定要相互追求一样。 对我而言,对这本书而言,这大概是一个结论。
读到这里的时候,我一直在想,所以呢,这本书的结论是什么?写到这里,我仿佛能明白一些,大致就是“我高兴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们管不着”,这是性格使然,也是跑步的意义,“因为跑步使我快乐所以跑步”,“因为喜爱写小说所以写小说”。看似荒诞的话语,现实中又有几人能做到呢?
书的最后写到:
假如有我的墓志铭,而且上面的文字可以自己选择,我愿意它是这么写的: 村上春树 作家(兼跑者) 1949—20×× 他至少是跑到了最后 此时此刻,这,便是我的愿望。
是啊,这很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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