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忘记你的曾经吗?
一群人围着的桌子,他在中央。他的头发不算太长,梳理过,但还是有点乱,他的瞳明亮,眼神却散,刻意停留在我脸上,像是很认真地问:“可以忘记你的曾经吗?'”
是四月末,我的头发刚够卷曲,衣服可能有点露,我知道我的胸部饱满,皮肤也白,我知道,他把我当“鸡”了,可我不是鸡,我只是个捕猎的。我的身体向左转过15度,头向右侧过15度,我微笑,但是我自己没感觉在笑:“为什么?”我把“么”拖的过长,尾音就有了小变化。
他在想我的曾经,而我心不在焉,我经过的事本来已经忘记的差不多了,我只是在想怎样过完这个奢侈的夜。
他的手越过酒杯,很随意地抚过我的脸,问我的名字,我说我叫妖颜。他说,真巧,我也姓妖,妖怪,500年前我们是一家呢!
他问我,他像不像个网络工程师?我说是吗?他说是的,他是搞设计的。
我感觉到了他的胡子,刮过,但是刮的不彻底。他不是认真的人,但是他告诉我,他是认真的。妖怪告诉我,我像十字绣,我不知道什么是十字绣,他很认真地想了一会:手工、质感、实在、朦胧……他停顿了一下,说:反正挺美的。我说是吗?我一直在忽悠,知道不知道,我总是习惯说:是吗?
认识妖精是午夜,在一个乱七八糟的Q群里,她说她在等老公,她说平常不怎么聊天的,她说,没事她喜欢刺十字绣。十字绣?我第二次听到这个词,有意和她套了近乎,我说500年前我和你是一家的呢,我也姓妖,妖颜。我说,什么时候有空,教我十字绣。她说好啊,正寂寞呢!
妖怪在发呆,好几天了,他说有个比赛,他想赢。是吗?我说,我的笑容若隐若现。他说他在设计十字绣,设计了很多,一直不满意。要不要我来帮你绣?好啊!他累了,累的忘了回家,倒头就睡。
妖怪离开时,认真地把房间检查了一遍,包括卫生间的每根短发都捡起来,冲入下水道,他不是马虎的人.。忘了你的曾经吧!为什么?他坏笑着说:不为什么。
看到真正的十字绣是在妖精的家里,是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不精致,但是很质感,有种朦胧的美,像妖精的模样。第一眼,我就莫名地喜欢。妖精应该是快乐的,我却看不出来。妖精告诉我,十字绣很化时间的,一般简单的都要绣一个月呢!我说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妖精说:只有寂寞的人才有很多时间。我问:你寂寞吗?问过才发现自己过份了。妖精淡淡地看着桌子上的玫瑰,说:寂寞,等老公等的心慌了,我就绣花。桌子上有很多图,每张图上都是玫瑰,我想起来了,玫瑰代表爱情。
妖怪对我说:嫁给我吧!我问:真的?真的,他说。才不呢!妖怪把手伸到我掖窝挠,我怕痒痒,在床上翻来覆去告饶。妖怪再问:嫁不嫁我?我说:那你老婆呢? 他从来没说过有没有老婆,我这是第一次提老婆的事。妖怪坐起,叹了口气:我和她很久没在一起了,他的眼光空洞地落在雪白的墙上。认真和不认真从来不会写在脸上,可是我凭什么要认真起来?
三天后,妖怪给我一张图纸,和好多种颜色的丝线,一块满是细小方格的粗布,说:可以开始了。
十字绣很简单,我没化多少时间就学会了,学会的还有妖精宽容和淡然。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拿了图去请教妖精,妖精看着图在发呆,说这图有点……妖。图上是一只年轻的手,手中一朵玫瑰,手腕开裂,像黑色的泥土,又像花枝,爱情在手上绽放,真妖。我老公是搞设计的,他近来也一直在做这个玫瑰的十字绣,说是准备比赛。
我愣了好一会,说:是吗?声音游离,没有方向。
妖精幽幽说,他叫妖怪,很忙,老是不回家。我看到有泪从妖精的眼角溜出来,亮亮地停住。
我早应该想到的,妖怪和妖精,本来是一对。
四月结束,五月开始,我换了一个地方,断了自己的通讯,闭门。这是一张简单的图,基本就红黑两色,开始妖怪给了我17种颜色的丝线,很多丝线的颜色相近的难以分清,他给标了号码。粗糙的白布上划着790根竖线和580根横线,组成了数十万个方格。原来美丽也是画了很多方格的,规规矩矩,而我唯一需要付出的是时间。
五月快结束,我的进度超出了我的想象。十字绣已快结束了,实在忍不住,我打开电脑。妖怪的消息,他告诉我,没有我,他会死的。妖怪告诉我,他一直会等,直到我出现。妖精问:怎么一直看不到你?怪想念的。妖精又说:老公给了一张图,和你的一模一样。
妖怪,没有我,你不会死的,没有我,还是有人会绣玫瑰。
六月开始,就着暗白的日光灯,我看到玫瑰在伤痕累累的手上盛开。这是我完成的第一幅十字绣,也是最后一幅。 我采购了一个尺寸相符的镜框,把十字绣反过来装订,我看到了花朵隐约的模样,和凌乱的线头,我笑的冰冷。
六月开始,我在网上看到全省十字绣一等奖作品,一只伤痕累累的手上盛开的妖冶玫瑰,作者的名字是妖精。我的心不由疼痛,我走不出自己的咒语。
妖怪的胡子没刮干净,很不认真地在问:可以忘记你的曾经吗?
为什么不可以呢?六月开始,我还是那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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