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前夕，因为元宵灯的缘故，上海城隍庙的中心地带都封了。
你若说我不想看灯，只想去买大白兔奶糖五香豆，或者喝茶吃小笼包，看看九曲桥啥的，那也得付八十元进场。
其实这样也不坏，这样圈里头的游人少了，能出钱买个清净。
透过梁柱间的缝隙看去，见不少姑娘穿着马面裙，发髻上插上了簪子，在人不多的玉宇琼阁间惬意溜达，大有富贵意趣呢。
圈外的市井可就被弄得汹涌了，人流如潮说的就是这场景。上次我私自来逛是初三，被人潮从一头推进去，又从另一头挤出来。中间没店可逛---能进去的不想进，想进的找不到。
圈外满是五湖四海的小吃摊，湖南臭豆腐，西北烤肉串之类的，路面上烟雾弥漫，那些味道却很灭我食欲。
我是个吃记忆食品的怪人，常常闻到熟悉的味道，便想起与之有关的场景，画幅一串，可以呆半天。烘山芋的味道，就和少年时代的记忆有关，一般是和电影院有关。某种阿拉伯水烟里不知道烧什么烟丝，出来的味道和烘山芋的味道简直一模一样。第一次闻到这味道时我灵魂出窍，寻味去找，看见他们把一个玻璃水壶和好几根烟管，放在路边茶馆门前的小桌和几把椅子中间，想吸的人只要问店家讨个烟嘴就能坐下过瘾。那味道确实香极了，可根本没见半个山芋。
龙年初三那日，刚被挤出人潮的我，又被烘山芋的味道吸引了，我认定这次不会是水烟，便挤回并穿过了正流向地铁站的人潮，奔向一个守着烤炉，拎着杆秤的农民老汉，果然是个卖烘山芋的。烤炉上，还有好几个刚取出来的山芋，老汉正用小杆秤称重卖。
这下真幸福坏了，晚上有人请吃饭，这会儿都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管它呢，什么也比不上这东西好吃，因为这是带记忆的呀。
其实真吃到了，记忆的画面也就退去了。只剩下对食物滋味的想法。我记得我以前爱吃的是烤白薯，栗子味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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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走前一天，阿蔚头约我去城隍庙，我很意外也很感动，因为知道她不爱去那里。这次大概是我说了想买个好看的灯笼回去当风灯的，所以想到城隍庙的小商品市场了。
我们真的找了很久的灯笼，年还没过完，开门的店铺大概还是年前的布置，满眼全是节庆用的大红镶金那款，眼睛都看得红了，灯笼倒是没看上一个。
红的金的，金的红的，我们已经转完了两层楼，阿蔚头买了两双西瓜鞋，一双给我。因为它终于有了点绿。
忽然阿蔚头说，记得这里有家香铺的，不晓得还在不？
其实她是闻到了燃香的味道。
香铺还在，在看完红彤彤一片之后，忽然来到一个素净古朴的去处，店员小弟穿着棉布葡萄纽的青色中式夹袄，戴着一副眼镜，微笑抬头，问我们想看什么。
不看什么，阿蔚头一副“我哪儿也不去了”的架势，跌坐在柜台前的圆凳上。
我认识这个铺子，去年还在这里买了一个香炉，一罐他们自己调制的香膏（据说驱蚊）。但我不认识这小弟，记得有个很斯文的小姐姐招待我的，说话带福建还是广东口音，上次给我很好的印象。
阿蔚头说：真怕你们没熬过那几年，你们还在可太好了。小弟有点仓皇，连连称是。我说，上次我来买香炉时，有位小姐姐很可爱，……。小弟说那可能是我姐姐。
正说话间，小姐姐来了。我一眼就认出了她。有些女孩子你没法儿用漂亮与否界定她，她和她的口音，就是透着一种干净劲儿，看着舒服。她一来，其实也不认识我们，但让人觉得她当你是熟人。一边打招呼，一边沏了茶递过来，和我们聊天。
阿蔚头识香，我家的香都是她给买的，但她今天并不想买香。
我对这小铺子的各种摆设都喜欢，精致，有趣。我站起身，看前后左右的各个角落。
阿蔚头跟姐弟俩讨论小铺子可以开拓线上的市场之类的话。小弟一边听，一边取出沉香粉，玩香篆。
打的很不错。点燃后，觉得那味道沉静悠长，远能闻，近不呛。
照片里什么都串味，这不是我看到时的感觉。我先是看上这个精致的象形香插。可我仅仅喜欢那一份精致而已。我不缺香插，周边也没人可送香插。这种时候告诉自己千万别买。
我又不看主题了。
看完香插，绕过香，我喜欢上了坐在后面栅栏上的那个入定老僧。老僧盘坐的双腿已经液化滴落了，我觉得设计这个摆设的匠人，肯定知道打坐时身体消融的感觉。而且僧人无面目，无色彩，正符合渐入虚无的境界。
再看，我连后面的栅栏也喜欢了，它是树枝编起来的，带来一种自然的氛围，和前面的小精致和渐入虚境的老僧一起，酿造出一种静谧。我指着栅栏，问小弟栅栏卖不卖？小弟挠挠后脑勺说，他记得仓库里还有，若找得到就送我俩。
果然十几分钟后，小弟喘着气跑回来，抱歉说一模一样的没了，但有两个更粗旷的树枝小栅栏。我一看就爱了，赶紧接过来，多少钱？不要钱，送你。啥？这不行。真不要钱。
结果，我们买了一斤昂贵沉香粉，抱着两片小栅栏，依依惜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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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和阿蔚头坐在“孔乙己”酒店喝黄酒，吃茴香豆。
我等上菜的时候望屋顶一看：
哈！这灯笼卖不卖啊？
这个灯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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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红灯笼太多不要，带回来一盏有复活节意味的兔子灯送给我家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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