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缕火焰

作者: 43a8eed0fef3 | 来源:发表于2019-08-02 16:23 被阅读23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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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租下荷香店的房子两个月后,女同学段小萱就找上门来,说要带着她的男朋友一块来合租。她提这个要求时,我正伏在二楼阳台的栏杆上眺望远方。

    “行不行嘛,小青哥!”她摇着我的右臂说,两只脚尖踮起,在欲升欲落之间,身上散发着清幽的栀子花香气息。

    我依旧望着远方,望着那一溜山坡自上而下,青灰色、橙黄色和红褐色的屋顶鳞次栉比向远方蔓延,放眼一片辽阔,仿佛从这里一跃而下,就能横无际涯,展开翅膀自由地向前飞翔。伴着她的栀子花香,我感觉胸腔内被风热烈地鼓荡着,满满当当。

    “行,当然行!谁让我们同学一场呢!”我转头望着她的眼睛说,在几秒种内,她的眼睛润起来、亮起来,由悬浮的请求和哀怨转为充盈的轻松和喜悦,我发现我的影子在她的瞳孔里丰满了,跳起舞来。

    “谢谢小青哥,明天我就将男朋友带过来,让他请你喝酒。”

    荷香店是一座乡村,处于城市的北郊,与城市欲断欲连,仿佛建在一片被开凿过的丘陵之上,房屋建筑参差错落,距离中心城市甚远,是一片不温不火的城乡结合地带。之所以选择这里,就是因为便宜宽敞。整个二层楼都是我的,隔开的6?4的两个大间,一拉溜大阳台,还有一个4?3的大厨房。

    一层住着一对老夫妇和小年轻两口儿,各色树木瓜果荫笼了整座院子,当向这里搬东西时,年轻女主人身着短款T恤,站在通往二楼的阶梯上,闪动着鹘伶伶的一双秀眼,在辣辣地梳头。

    段小萱提着皮箱,挽着她男朋友走进院落的时候,我女朋友万小韦正要出长差,一周只能回来一次,所以在道别时格外庄重,她站在阳台上,一手拄着皮箱,一手拉过我的脖子,非要给我盖个章,让我好好想着她。她这个章盖了好久,被踏入院门的一对恋人尽收眼底。

    “哟哟哟……”段小萱笑闹着,“我这小嫂子可热辣风情得很呐!”

    万小韦放开了我,向一对小恋人白了一眼儿,提着皮箱“登登登”下楼,连个招呼也不打就离开了。

    “呀!小嫂子这是嫌弃我们呐!”段小萱笑着说,“我们一来,打扰了你们的‘蜜月期’呀。”

    “没有的事,她就是舍不得我,情人眼里出潘安,眼里再没别人了。”我说。

    “小亮,快叫小青哥。”段小萱扯着男朋友说。

    段小萱的男朋友叫毛小亮,中等身材,头发乱蓬蓬的,大大咧咧的样子,他挣脱了段小萱,隔着老远喊了一声“小青哥”,举着自己的右手向我迎来。

    “小青哥,我叫毛小亮……今晚咱喝点儿?”他紧握着我的右手说。

    “必须的!”我望着下坡路上渐行渐远的万小韦说。

    段小萱打开包裹,捡出两样凉菜儿,一瓶二锅头,招呼我们对酒。“先喝着,我再炒个小菜儿。酒有的是,喝完这瓶还有三瓶。”她说。坐在桌前,望着精致小菜儿和满杯的烧酒,与万小韦离别的惆怅和突如其来的自由让我想一醉方休。“来,干!”我捏起烈酒杯一饮而尽。

    那晚上我喝得酩酊大醉,到最后,只觉得有人七手八脚抬我上床,“咔咔”两声扔掉鞋子,帮我盖上毛毯,讥讽了几句离开了,随即我睡死过去。半夜我突然清醒了,口燥得厉害,躺在那里,听到一道板门之隔的那屋,有男有女的呻吟声此起彼伏传来,我望着空洞的天花板想了好久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后,感觉一股冰冷的潮水滚来,把我淹没了。

    第二天早上,我正浸淫在虚弱的宿醉里,感觉自己被人倒提了走,头晕目眩,腹内翻江倒海,却难以挣脱,忽然听到敲门的声音:“小青哥,醒了么?起来吃饭了。”

    “我吃不下,你们吃吧。”我摸了摸身边的空床,颓废地说。

    自从第一次败在毛小亮手下后,这家伙明显肆无忌惮起来,动不动就找我对酒,说是要帮我排谴苦闷与孤独,我来者不拒,逢酒必醉,段小萱实在看不下去了。

    “我说小亮,你这不是喝酒解闷,你这是有意灌小青哥呢!”日子一长,段小萱提出了异议。

    “灌?你这话简直荒唐,我何时灌过小青哥了,是不?”毛小亮对着我醺醺然垂下的头颅问。

    “他没灌,是我自己要喝的。”我说,“人生苦短,当及时纵酒,众人皆清我独醉,烦恼忧虑又能耐我何呢!”说完又自干了一盅酒。毛小亮点头称是,跟了一盅。

    “我说毛小亮!”段小萱盯着电脑屏幕突然喊起来,“你怎么老下载这种电影,什么斯巴达300勇士、斯巴达克斯啥的……要么血腥暴力,要么满眼黄色污秽。”

    “你懂啥!”毛小亮酒劲上涌,语言上丧失了逻辑,“这是男人的情怀!这是男人的力量!要么征服全世界,要么征服所有女人!”毛小亮敲得桌子“梆梆”直响,高高撮起了瘦弱的肱二头肌,左拳击在胸部仿佛擂起战鼓。

    “狗屁!”段小萱骂道,“走个荷香店都能迷路,还特么征服世界;连我都征服不了,还特么征服女人!”

    “谁说的,来这还不到一周,荷香店有多少暗娼、多少明娼,甚至多少个澡堂我早都摸清了!”毛小亮叫道,“一个没有情怀、没有力量的男人,还特么叫男人么!”

    “毛小亮,让你出息!”段小萱撇下电影,走来捏住了毛小亮的耳朵,“来来来,毛小亮,趁着酒劲,来征服本姑娘试试……”

    毛小亮仿佛一条咬钩的鱼,被钓线牵引着向床边走去,我见势不好忙嘬干了杯中的残酒,声称量浅退向我屋,临走前的回望中,发现电脑屏幕上那位剽悍的斯巴达国王正在向他的王后猛烈进攻,架式如同一头猛狮!

    “男人的力量!”我脑中闪着毛小亮的话。

    乘醉,我也打开电脑看片,不一会儿,一阵男女的呻吟似乎从遥远的地方漫过来,覆盖了我片子中的声音。

    周六了,我满心期待万小韦会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给我一个惊喜,谁知等到一个电话说她不回来了,临时有事情,在她甜美的嗓音下,覆盖着KTV里劲爆音乐的背景。我无聊透顶,写了一会儿文章,又铺开一张宣纸,饱蘸浓墨书写了四个篆书大字:“剑胆琴心”,在内心庄严中,踩着板凳挂在墙壁上,站在下面反复端详。

    晚上,段小萱和毛小亮回来,主动找他对酒,两人一醉方休。之后每晚都是这样,又一周时光倏忽而过。一天房东老头上二楼拿东西,盯着厨房里散落的空酒瓶惊骇不已。

    “你之前几乎不喝酒的。”他说。

    “那是以前。”我说。

    周六的早晨,尚在梦中,宿酒还在胃里翻腾时,万小韦打电话说要回来,中午坐火车,傍晚能到家。起床后,我坐在屋子里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忙乱中写文章到下午三点,便起身淘米、淘豆、淘高粱米一块下锅为万小韦煮粥。大火煮开,文火细煨,定时加水,将近三个小时后,整座厨房漫满了浓郁的粥香。

    揭开锅盖,香气扑面而来,简直是嗅觉的绝配,无与伦比。汤粥呈浓重的琥珀色,米豆交裹,稠稀适中,望之令人口舌生津。我的眼前出现万小韦啜着汤粥满足享受的神态。

    当我炒好小菜时,万小韦回来了,她抱了抱我,身上的柔软即刻驱散了我心灵上的疲惫。段小萱和毛小亮也一块回来了,一阵忙乱之后大家在餐桌前坐定。

    “喝点?”毛小亮问我。

    “今晚不喝了。”我说。

    “为啥今晚不喝了呢?”毛小亮假装认真地问,调皮地望了望万小韦。我尴尬地笑笑,不置可否,任由毛小亮独饮。

    夜幕降临了,大家把天聊得稀碎,我假装打个哈欠,把万小韦推进屋子,把她压到床上。

    “今晚我要跟你大战三百合!”我说。

    “我累了,我要睡觉!”万小韦不耐地推开我,卷过身去睡了。

    “那我帮你捏捏!”我百折不挠。

    “走开,我不需要。”她甩开我的手说。

    “你怎么了?我苦心经营,就想给你个家的感觉,我做得不好么?”

    “既然是家,那就好好睡觉。另外,我没有义务取悦你。”

    “那让我来取悦你!不战三百,五十怎么样?”

    “不用!你爱跟谁战跟谁战,战多少合都行……我要睡觉了。”

    我望着她平稳呼吸着的背部心灰意冷,有种跟母亲讨糖不成反被揍了一掌的心情,不禁脱口道:“那好,这是你说的,我这就叫上毛小亮出去嫖娼,他知道这一带所有的明娼和暗娼!”话说完后,万小韦不为所动,猛然扯过毛巾被盖在身上,一动也不动了。

    “滚!”

    “既然这样,那你回来做什么?”我问。

    “喝汤!”她说。

    我跌下床来,走向电脑,文章也写不下去,只想找人对酒,来个一醉方休。我摔门而出,站在夜幕下的阳台上,“当当当”敲响了段小萱的房门:“毛小亮,出来跟我对酒!”

    “啥!对酒?……等等啊,小青哥,正在战斗呢。”

    “妈蛋!”我说。

    大半天后,门开了,毛小亮把我让了进去,段小萱面朝里躺着,斜掩着一条毛巾被,露出大半个光背。我说去厨房对酒吧。他说不必,就在这屋。

    “花生米小菜啥的反正不多了,正好借着媳妇的美背下酒。”他说。

    “畜牲!”段小萱拉过毛毯盖上,大骂道。

    这一晚我又喝得酩酊大醉,最后头昏眼花,迷迷糊糊爬上床去,一觉睡到第二天的正午。当我具备了正常人的意识后,才发现万小韦已经走了,未留下只言片语。段小萱那屋悄无声响,应该都出去了。坐在偌大的房间里,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

    当全世界唯剩我一人,我还要不要存活。

    起床后,我伏在栏杆上谴怀,望着弯折的小路和鳞次栉比一泻而下的各色房顶,有一万个想一跃而下展翅飞翔的冲动。冲动了好久,想起了一首唐诗。

    “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肠断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我面无表情地吟诗,内心低落到了极点。

    当我反复吟哦着“十年一觉扬州梦”这句诗,低头回味时,蓦然迎上了年轻的女主人的双眼,似两丸黑水银。她站在院子中间,透过天井上空瓜果藤蔓的缝隙向我张望着,纯黑色短T恤衬得皮肤更加亮白。她向我盯着看,几秒钟后,我感到胸中有千万只鸽子在奋力飞翔,欲挣脱我而去,转而她向我笑了笑,款款离去了。

    周五的晚上,接近深夜了,我坐在电脑前写作,为搜寻一个合适的词语绞尽脑汁,万小韦突然推门回来了,把包一扔抱住了我,用她的热唇堵住了我因吃惊而张大的嘴巴。

    “来吧!”她说,“在车上都想你一天了,今晚跟你大战三百合。”说着把我引向床边。

    那一晚,我们从床上战到地下,从地下战到椅子上,从椅子上战到墙边,再回到床上,将那只大铁床摆弄得“嘎嘎”直响,错离了原位,最后双双分开,如两片断线的风筝散落到床上。

    “刘小青啊,介意我说实话不?”万小韦喘着气问。

    “不介意,你说吧,当前,我已经毫无‘收拾’你的能力了。”

    “你呀,有时硬度够了,但持久力不行;有时持久力有了,硬度又不够。你不适合我,咱们分了吧。”

    听了她的话,我突然感到阴冷虚弱,呼吸都停止了。“你找到硬度与持久力兼具的男人了?”我假装镇定地问。

    “找到了。刘小青,你既不是绩优股,也不是潜力股,我跟你挨不下去了。”

    “好吧,那我祝福你。”我说完向她伸出右手,握住她的手时,她沾满汗水的手指又湿又凉,“谢谢你最后赠我的‘告别战’,不管是出于歉意还是怜悯!”

    “不用客气,大家一起三四年,这是我对你唯一可做的了……抱歉不能陪你了,我的‘绩优股’正在外面汽车上等我呢,我得走了。”

    说完,她穿好衣服、补补装,提着小包转身走了。

    第二天老头找上门来批评我说:“昨晚搞啥呢!都凌晨了,楼上‘咣当咣当’直响,还让不让睡觉了!”

    “对不起,老人家,以后再也不会了,这是我人生中最刻骨铭心的‘告别战’,你就原谅我吧。”除此之外,我不再解释,低头不语。

    老头儿白了我一眼,一路忿忿不平,嘟囔着“什么乱七八糟告别战、分手战的”,踽踽走下楼去。

    好久没联系的同舍哥们张小诚突然打来了电话,问我是否还活着,并且打算啥时候死。我说暂时还不能死,我要将世界末日般的悲恸化为无穷的力量,然后砥砺前行。

    他问什么悲恸这么厉害,我说你别问了,日子总得过下去。他说你得了吧,目前在干什么?我说在为某个网站写影评,写不到天崩地裂、网站第一决不罢手。他说你真有志气,绝逼是一个名校中文系毕业生应有的态度!

    “你呢?在干什么?还能挨下去么!”我问张小诚。

    “我啊,比你高尚多了,我在写网络小白文,想像波谲云诡,情节跌宕曲折,融穿越与玄幻于一身,汇古今与中外于一体……”

    “别说了,求你了,我胃疼!”

    “唉!想当年我也是中文系的高材生啊……妈蛋,要知道中文系毕业只能干这个,我就不参加高考了,早把邻居漂亮妹子搞到手,现在孩子早能打醋了!”

    “你就这点志向?”

    “不然还能怎样!”

    我扔下电话,正四仰八叉躺在床上思考人生的时候,外面响起敲门声,“请进!”我斜躺了脑袋,盯着房门说。房门开了,一大团阳光率先滚了进来,在来人的头顶上方镶了一圈光晕。

    “我能进么?”一个清脆的声音问。我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才看出是年轻的女主人,剔透玲珑站在门口,手中托着一只精美的果盘。我连忙站起来。

    “嫂子呀,欢迎欢迎,请进!”我说。她款款走了进来。在我身边经过时,一缕清幽的茉莉花香笼向我的鼻端。

    “院子的无花果熟了,老头儿吩咐给你送几颗来……他说不该上来批评你……我也对他说,年轻人嘛,总会弄出点动静的。”她说,同时望向了我,四目相对时,我看到两颗深邃无比的黑曜石在反射着太阳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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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我不对,我该向他道歉的,我闹的动静的确太大……”我说,“嫂子,谢谢你的无花果……”

    “吃一颗吧,”她放下果盘,随手拈了一只无花果递给我,“已经洗过了。”

    我木然接过无花果咬了一口,无声地咀嚼着,甚至不记得是何时将无花果送到嘴边的。她也拈了一颗无花果慢慢咀嚼着,在屋子里转看起来,最后抬头盯紧了墙上的四个大字:剑胆琴心。

    “好字!”她说,“是你写的么?”我点点头。

    “写得好!”她说,“虽然不认识,但这四个字非常精神,像一团团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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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团团火焰?”我默念着,望向那几个字,在她的启发下,果然看到它们熊熊燃烧起来,淬炼着我想要将影评写到网站第一的豪情,如此想着,眼前浮现出刚出炉的钢水满天喷溅的炽烈火花,掩盖了茉莉花香,掩盖了一切。我转身向电脑走去。

    “你干什么?!”女主人对我突如其来的动作吃了一惊,语音发颤地问,把那一层浓密包裹的茉莉花香也抖散了。

    “我要写影评了!”我说,然后沉浸到自己的世界里去。

    最近一段时间,毛小亮十天有八天在外面过夜,找他对酒都找不到,我问段小萱毛小亮出了什么事情,她说没啥,那小子瞎折腾,要跟他同事开一个科技公司,所以整天特么在外创事业,也不怕我跟别人跑了。

    我说我佩服毛小亮,他有勇气,肯干事,以事业为重,不像我吊儿郎当的,应当支持他。段小萱说狗屁,我整天独守空房连个人影也见不着他,我怎么支持他!我无语。

    一天晚上,毛小亮突然回来了,提了两瓶二锅头和一只烧鸡要跟我对酒,喝得面红耳热之际,他说:“这几天忙坏了,没时间喝酒,今晚一定要喝个够!”

    “公司办得怎么样了?”我问。

    “不提公司,今天就是喝酒!”他嚷嚷着说。过了一会儿,话题还是扯到他的公司事业上,只听他说:“昨天晚上打游戏一直打到凌晨四点,我身旁的哥们突然跳起来喊:‘升级了,终于升级了!’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我说毛小亮,你公司到底是个啥公司,怎么天天打游戏?”段小萱突然问。毛小亮回头望望段小萱,愣住了,后悔自己失言,想要拿话掩过去,后来心一横,说了实话:

    “老子的公司就是个游戏公司,目前靠打装备卖钱……以后慢慢发展,老子要做自己的游戏!”

    “拉倒吧!”段小萱说,“毛小亮,跟你在一起几年了?我承认,你的游戏打得好,但要做游戏,死了这条心吧。”

    “妈蛋!”毛小亮怒道。

    “小亮兄弟,别生气,有啥大不了的,梦想一定会实现的!”为了不破坏这场酒局,我连忙打圆场,说俏话,“谁让咱小时候没有好好学习呢,长大了只能干这个……不过,有梦想总能闪……”

    “放屁!”毛小亮更怒了,“老子是名牌大学生好不!什么学习不好!”说完起身,翻箱倒柜起来,不一会儿抽出一张青灰色颜色的毕业证摔到我面前,“看看,我是啥学校毕业的,是什么学生!”

    我打开看看,果然,是名牌大学的全日制正规本科毕业生,里面还夹着一张赫赫的学位证。“了不起!”我叹道,这时候已原谅了他的粗鲁。我怀疑他这几天熬夜、上火、还缺爱,发发脾气也是应该的。

    “了不起个屁!”毛小亮突然抢过毕业证,猛一甩手,将毕业证通过屋门甩到了阳台上,接着跟出去,在毕业证上狠狠踩了两脚,才忿忿地转回来。

    “一醉方休,一醉方休,”他喊道。当他将残酒干尽后,盯着高举的空酒杯叫道,“做男人,就要有情怀,就要有力量。作为男人,做爱就要做到疲惫;喝酒就要喝到烂醉,才……”我以为他说“才是真男人!”可是他却说,“才能暂时忘掉生活的痛!”

    那一晚,我俩喝得烂醉,既没有体味到情怀,也没有表现出力量,倒像两只落魄的酒鬼,失去了礼义廉耻,跟段小萱挤在一张床上睡死过去。

    不几天,在一次对酒中毛小亮告诉我段小萱怀孕了,我向他祝贺,他却无力地垂下头去。再不几天,又跟毛小亮对酒,当我举杯祝愿他们的宝宝能够健康孕育时,毛小亮却说孩子没了,昨天就打掉了,说这话时,段小萱正偎在床上哭。

    我问怎么了,毛小亮说孩子哪等得他做出自己的游戏扬名于世的那一天。

    再过一段时间后,毛小亮仿佛从世间蒸发了,我再也没有见到他,苦于无人对酒,于是我问段小萱实情,段小萱平淡地说他们已经分了。我问为什么分了,她说分了就是分了,何必要有理由。

    那一晚,段小萱跑到我屋来看书,我则随手打开电脑看片儿,斯巴达克斯片中的暴力和暴露让我血脉偾张。

    “你为什么跟万小韦分了?”段小萱突然问我。

    “不是我分的,是她要分的,”我苦笑道,“她特么嫌我没有硬度,也不够持久力!”

    “切!”她说。

    “你呢?到底为什么分?”

    “他特么嫌我松弛了。”段小萱淡淡地说。

    “好吧。”我说,于是专心看起片来。

    段小萱是近视眼,还不戴眼镜,此时她凑上前来,将纤细柔软的脖子架在我肩膀上向屏幕看,“你看的啥呢?”她问。接着扑来一阵阵浓郁的栀子花香味道,令我窒息。

    第二天早上,我从梦中醒来,摸到身旁多了一个人影,正是段小萱。“妈蛋!”望着她后背起伏的曲线我心里骂道。骂完之后,不知怎得,感到一阵难以言表的哀伤。

    我盯向墙上的“剑胆琴心”,感觉那四个字燃烧着,在我眼前越来越猛烈,正燃烧着所有,燃烧着一切,升腾着一缕缕、一片片火焰。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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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傒子——专注短篇、每周一部、坚持不懈、与君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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