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脸

  我梦见自己带儿子去工作，但他不愿意，我只好把他锁在家里。在去工作的路上我看见外婆，她站在一个小诊所的门口，好像在等什么人。我跑过去问她，她说身体没什么毛病，只是在这里等四舅舅。我还想跟她说些什么，有人催我去干活了。

  女老板叫我提着几袋洗衣粉去一个大户人家，说那家人办完酒席就要搞卫生。

  天很快暗了下来，街上的人纷纷散去，所有的店铺也陆续关上门。我走了很久才到这户人家，我说明来意。老屋主把我领进一个偏房，客人正在偏房吃席。这时有个佣人急匆匆过来找他，他让我稍等一会，就离开了。

  偏房里摆放着一些布满灰尘的古家具，有四五桌客人在旁边吃饭。昏暗的木墙上挂着两幅穿古装的祖先像。女祖先像头戴珠花礼衩，身穿凤凰锦袍。男祖先像也穿一身华丽官服，只是他脸是空白的。不知是后来缺失，还是故意没画上去，我觉得很奇怪。祖先像前面的八仙桌上供奉着一碗鲜果，一碗饼干和一碗花生。地上滚落一些花生碎和一个鲜果子，我蹲下身准备把鲜果子 捡起来，刚碰到果皮，一只又黑又小的仓鼠就从果子里窜了出来。我吓得一跳，缩回手，用脚去踢了一下果子。看见果子侧边有个小洞，从小洞看进去果肉已经消失，只剩一个漂亮的空果皮。

  酒席还没结束，男主人叫我先吃点东西，这样才有力气干活。说完他叫人在偏房摆了一桌子的菜，我说吃不完啊！他说没关系，吃吧、吃吧！说完他又去忙活了。我一个人拿着一双长木筷，看着满满一桌佳肴，有些不好意思下手。旁桌的宾客见屋主人如此款待我，便以为我是什么贵客，纷纷举杯向我敬酒。我受宠若惊，连忙站起来一一回敬。结果放下酒杯那一刻我便后悔了，我忘了自己并不会喝酒。但为时已晚，眼前的一切变得越来越朦胧。人脸变得虚幻而扭曲，周围的家具和房子在移动。我脑袋天旋地转，瞬间失去了知觉。

  “喂，喂喂！醒醒？”有人在叫我，我迷迷糊糊抬起头擦了擦眼睛。面前站着一个没有脚的老男人，他穿着华丽的官服，黑眼白脸，堂堂正正。他摸着自己稀疏的长胡子，问我：“你哪来的，怎么睡在别人的家里？”我抬头四望，所有的宾客都不见踪影了，桌子上的菜肴也不翼而飞。房间也不是办酒席的偏房，而是一个干净高雅的书房。我有些不知所措了，赶紧站起来，说：“我是来这里搞卫生的清洁工。”大官人摸着自己的胡子，说：“原来如此！”我趁他若有所思的时候，扫了一圈房间，最后目光落在大屋厅墙上的祖先像。女画像还在，男画像消失了。

  “别看了，我在这里。”声音又把我拉到老官人的身上，我感到不可思议，心想一定是做梦，一定是！否则我不可能看见人家的祖先。我疑惑地自言自语：“不是真的，我什么都没看见！”他很淡定地提醒我，说：“别自欺欺人，你帮我一个忙，就知道是不是真的了？”“帮忙？帮什么忙？”我害怕地追问。他指着桌子上的笔和纸对我，说：“把我画下来，只画脸就行了。”我有些为难地说：“我一个清洁工怎么会画画？”他鼓励地对我说：“哪有人不会画画的，只要你想画，一定能把我画出来的！”我不情愿地说：“没骗你，我真不会画。

  你让我画一朵花，一棵草是可以，但画人脸实在不行啊！对了，你为什么不自己画？我拿盆水给你好了，你照着画？”他把空空的袖子举起，我才发现他连手都没有。但祖先像上他明明是有手有脚的，怎么变出来只有一张脸？“我如果可以就不会劳烦你了，帮一下我吧？”他说得很可怜的样子。“好了，我可以帮你画，但不一定画得像你哦？”他点头示意我坐下。

  他教我先把缺脸的祖先像铺开，然后拿笔，点墨……然后我一点印象都没有，我只感觉自己的手不听使唤，一会画圆一会画方。直到老官人的脸呈现在纸上，我才放下毛笔。他拿起我画的“杰作”又摸了一下胡子，满意地说：“唔，不错，太感谢你了，我会叫后人夸赞你的。”这时我才留意到他的手和脚完整无缺。他把自画像放回桌上，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官服。官服上的白仙鹤竟活了，直接从他的衣服里飞出来。他爬上了仙鹤的背，对我说：“好了，我该回去了，我的后人会感谢你的，后会有期！”他说完拍了拍仙鹤翅膀，它绕宽阔的书房飞了一圈，最后破窗飞天。

  我从梦中醒来，周围很吵。屋主人从人堆中钻出来，他先是拿起我的画，然后认真看了一遍，边看边叹说：“没错，没错，这就是我的老太爷……”“那他的脸之前为什么没有的呢？”人堆中有人小声发问，原来大家都好奇这个问题！屋主叹了一口气，说：“他年轻时入火场救人毁了容，我从小到大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只是梦中常常看见画中人，他就是我的太老爷！小姑娘，你要我怎么感谢你？”胡子花白的屋主举着画低头问我。我瞬间成了屋中焦点，几乎所有人都好奇地看向我。我拿着笔小声解释，道：“其实，其实这画不是我画的！”大家都看着我手上的笔，觉得我在谦虚推脱。我赶紧扔了笔，说：“我其实什么也不要，我只想回家”我干脆不再解释了。屋主很欣赏我的回答，屋里人人都希望我也帮他们画画。我吓出一身冷汗，赶紧跑出这个奇怪的深院大宅。

  结果，刚跑出门就被绊倒痛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