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判的日子如期而至,欧米洛斯的心情是激动的,经过不算漫长的等待,囚室日子在信念的加持下不算痛苦,开庭现场坐着女友和比垂,他们是来分享他的喜悦的,欧米告诉自己,并对他们报以会心的微笑。
一切程序得当,书记官拿出一张纸宣读了起来,欧米的耳朵专心致志,又心不在焉,他对前面的内容不感兴趣,只盼望最后的审判结果。“…根据…被告人欧米洛斯被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书记官的声音似乎也是质疑的,甚至有几分同情,亲眼看着一个人的终身自由被剥夺,但这样的严肃场合,她的声音又是沉稳庄重的,所以欧米和大家都清清楚楚听到了“无期徒刑”,欧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可能相信,他希望自己晕过去,他将目光投向听审处的女友和比垂,疑惑的目光在寻找肯定,似乎是说:“你们也不相信吧?”他内心大喊着“不可能”喉咙却空空如也,不能发出任何声音,他想用怒吼打破沉静,宣告自己的无辜,总之是想打破什么东西,一种无形的束缚他的东西,这种东西缠着他,将他往下拖坠,坠入无边的黑暗,亦如深不见底的海,海水的压力让他窒息,脚下空空的没有支撑,尽管拼尽全身的力气也不能向上蹿出水面,缓缓的下坠,死亡的恐惧环视着,黑压压的周遭吸食了他全部的反抗,他瘫软了,像一条扔进垃圾桶的毛毛虫,女友只是瞥了他一眼,那是厌恶的目光:“什么东西,居然做出这种事,我真是瞎了眼。”比垂也摇着头看了他最后一眼,转身走向门外,他也想逃离这肮脏的地方,这肮脏是因为欧米,欧米干出的下流勾当。他将被送往监狱服刑,不接受审判也可以提起上诉。
被带回囚室后,欧米几乎不能动弹,目光是呆滞的,如脱了水的秋葵,用手一捏就会粉身碎骨,目光中除了呆滞还有疑问,更多的是不相信,这只是开始,漫长的黑暗才刚刚伸出一只触手,欧米已经被掐得呼吸困难。他昏睡了三天。
饥饿使他爬回了人间,地上搁着几个盘子,盛放着几块发霉的面包,像他一样酸臭,真是臭味相投的兄弟,如流浪狗在街边垃圾堆吭咬剩菜,欧米转身到水龙头咕咕地喝起水来,一是冲刷嘴里的酸臭,二是肚子里缺水,第一次觉得自来水如此甘甜,如长途跋涉的骆驼找到了一汪清泉,不仅要止渴还要储存三天的用量,水漫到满脸都是,打醒了他昏睡的神经,他才意识到自己又回到了囚室,只是这里他现在如此厌恶,不是之前那愉快相处的地方。坚硬的地板黑黢黢的,可以想象到的屎尿残渍,消毒水的气味弥漫着整个空间,再多肥皂都难以抹去,灰色的墙壁,布满着手指挖出的烂孔,孔里还有血渍,不知道是哪个发疯的囚徒留下的历史,或许将来他也会做出同样的事情,这里充满了罪恶和愤怒,不甘与怒吼,他甚至听到撕心裂肺的怒吼萦绕在耳畔,又如从心底涌出,他感到格格不入,他本来应该出去和女友牵手拥抱,讲述他如何战胜孤寂,重获自由的英雄故事,如今他是实实在在的阶下囚,他只能向这灰墙哭诉,而这灰墙已经厌倦了这类故事,他只能用拳头击打灰墙,而这只能惩罚自己,钻入心的痛,也是从心里钻出来的痛。仅剩一点的理智告诉欧米,出错了,只是一时找不到根源,四周都是敌人,心里也是。
“出来有探望。”一个狱警带他到访客室,终于有人来探望,这一刻他感到空气不再难闻,走出囚室阳光也和煦地抚摸着欧米,一阵酥麻。是比垂,带着友谊的问候来了。
“你知道这不是真的,那天我们在一起。”欧米坚定的眼神不容置疑。
“是的那天我们在一起,可后来你单独离开了,我也不知道你去了哪里。”比垂似乎在怀疑欧米
“你不了解我的为人吗?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我只是在墙边小便而已。”欧米坚持道
“我当然相信你,要不然怎么做朋友,但是那天你喝了酒,不知道你是否清醒,或许我应该送你回家,就不会出这种事情。”比垂用自责掩饰着对欧米的厌恶,出于友情,他还是应该来见一面。
“我很清醒,虽然喝了酒,我很清醒,你得相信我,一定是哪里错了。”欧米必须得先说服自己。
“是的你现在很清醒,真希望你当时也是清醒的。”比垂同情的心抵消了一些厌恶之情。
“我负责人的说我当时是清醒的,不会做出过分的行为。”欧米相信自己的为人。
“这些你本该跟法官说,不管怎样,我今天是来看望你的,你要好好保重,不要犯傻,千万别想不开。我们是你坚实的后盾,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比垂更多是出于对生命的尊重说出这些话。
“我会的,迪斯比丽芙怎么样,她会来看我吗?”欧米不曾忘记女友。
“我不想打击你,知道你受的够多了,但是迪斯不愿来看你,或者说,她恨你,因为你她现在很没脸面,她不愿意出门,把自己关了起来,但不用担心,她会好起来的。”比垂尽量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这些难听的话。
“时间差不多了。”狱警有些不耐烦了
“请你帮我照顾她,告诉她等我。”欧米有点后悔说这话,而当时只是真情流露。
坐回囚室,欧米有大把的时间,多到不知怎么花,像一个富翁有花不完的钱,而他有的是花不出去的时间。他嘴里念叨着:错了,错了。不明真相的人听到这话以为他在忏悔自己的错误。欧米告诉自己,现在需要找出错误才能上诉,赢得转机。他需要梳理一下思绪。
欧米想:法庭没有找出案件的误解,那么只能自己帮忙梳理,自己是当事人,知道自己的清白,如果是误解,那么问题出在哪里呢?法庭又是依据什么来定罪?这些都需要理性分析。
猥亵未成年,案件的未成年当时在哪里,欧米根本没看见什么幼女,如果真的有,那么是自己没看到的某个角落,或者已经跑开了并且叫来警察,这是最有可能的两种情况。至于猥亵,那么唯一的可能是幼女看到自己小便,并误以为自己故意裸露性器官,但当时自己并没有玩弄自己的小弟弟,只是专心小便,误解肯定是出自这里,这个应该得到澄清,但是法官并没有过问这个问题,所以肯定是幼女指控我裸露猥亵的行为,幼女的话不会被质疑,这是法庭的惯例,而警察正好在场逮住了我,这样就人赃俱获,所以顺利定罪。当场没有任何其他人,我的陈词中也只谈到几阵风,这是无关紧要的,我真是愚蠢,谈到几阵风。应该是这样的,是幼女的误解,这可真糟糕,这没办法解释的,法庭不会听取,也不能接触受害者,唯一的办法是找朋友接近受害者,可受害者是谁?想到这里,欧米几乎绝望。这是一个解不开的闭环,如果接近受害者,这会坐实了做贼心虚,如果被法庭知道,妨害作证、妨害司法公正、贿赂…这些罪名会如期而至,如果不知道受害者情况,又几乎不知道答案。
“我们接到举报后,就在第八号胡同口逮捕了嫌疑人,没有其他人在场,他穿着森林狼的球衣,当时正在小便,没来得及反抗,一切都很顺利”这是警察的陈词,这里面也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似乎只是按程序执行公务,接到举报,应该是幼女的举报还是其他人呢?这个也无从知晓,被举报对象应该就在第八号胡同,这是他们逮捕的主要依据,因为没有其他人在场,就意味着举报内容里包含,第八号胡同,而我唯一在场,穿着森林狼球衣,为什么提到球衣,那件不舒服的球衣,看来警察是个篮球迷,或者那件球衣不错,给他留下了印象,应该是因为森林狼的缘故,这是人所共知的球队。
想到这些欧米豁然开朗似的轻松了,弄明白了原因,精神上缓和了一些,他是清白的,他清楚的知道这一点,是幼女误解了他,他只是一个破坏城市环境的人,不是猥亵狂变态,而随地小便的人岂止他一个呢,这算不上罪过,欧米的良心稍微得到了安放。
如果无法解释这种误解,他的定罪没法上诉推翻,他将永远呆在监狱,因为一泡小便。短暂的平心静气后他又陷入了惶恐和不安。绝望首先带来的是自责,对外界的无力感,压迫着自身神经,这是第一道考验,欧米捶打着墙壁,像捶打着敌人,敌人就隐藏在这厚厚的水泥中,欧米伤不到它,如果揪出它来,欧米就不用为它顶罪,可这敌人如幽灵一般,无处不在又抓不住,只有在深夜化作迷雾,迷惑着欧米的双眸,叩问他的灵魂,欧米将与它展开胶着的搏斗。
夜幕降临,各个囚室都次第进入睡眠模式,空气被莫名的东西占据着,那气息令人恐惧却刺激了清醒意识,与它对视的人特别清醒,白天的一切变得活灵活现。“她恨你,因你她感到丢脸”这句话回荡在空气中,空气也发出了嘲笑:“可怜鬼,你不仅害了自己,还连累了女友,你不是爱她吗?你能做什么?”
欧米不觉眼眶湿润,像委屈的孩子,无奈地捂住脸。
“用手捂住你肮脏的脸,别人看不见,我看得到,用泪水也洗不掉你肮脏的面容,你是个罪恶的人,这种罪恶将在你心中生根发芽,开出罪恶之花,永久印在你脸上,时时刻刻提醒你,你要忏悔,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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