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着那个风雪之夜,那个小车站,靳秀芳给我们送烧饼来,放下就赶紧跑了,还红了脸。她已经死了,埋在了黄土高原上。她只不过长得不太好看,其实根本算不上丑。94
从北京返回清平湾,要经过太原,到了太原,天色已晚,知青们买的是第二天的汽车票,再去住旅店不划算,于是,决定在候车室将就一晚。
这次同行的,还有王建军和他姐姐及他姐姐的两个女友。“他姐姐长得并不十分漂亮,脸色有些苍白,个子虽高,但身体显得纤弱”,“她的两个女友,一个长得算漂亮,另一个算得上丑”。
这时,大家都有点饿了。只见那个长得不是很漂亮的姑娘走过来,“在我们面前放下一个纸包,一句话不说,以更快的速度走回去”,瞬间,“有那么半分钟的寂静”,随后,大家才反应过来,原来送的是烧饼,“还是热乎的”。
当我们朝他们那边望时,“他们正偷偷地笑,也朝我们望,见我们正望着她们,又都低下头”。
过了几年,“我”遇到了王建军姐姐,寒暄一阵后,我随口问道,你那两个女友现在怎么样了?
“一个在当大夫,另一个…你不知道?死了。死了八年了。”
这时,“我”的心里似乎有些惴惴不安,急忙问,“是哪个?她们俩,是哪个?”
实际上,这时候的“我”,根本分不清她们俩谁是谁——当然,这个“分不清”单指的是名字,所以,当“我”急着问“是哪个”时,实际上想让他姐姐回答是,死的那个是漂亮的,还是不漂亮的,而不是想让她回答,死的那个的人名字叫什么。
所以,当他姐姐回答,死的那个是靳秀芳时,我的反应是,“哪个是靳秀芳?那个漂亮的?”——“我”急着问,急着想得到答案,所有一切的“急”都是为了“那个漂亮的”,确切说,都是为了得到一个答案:死了八年的那个,不是“那个漂亮的”。
所以,在得知死的那个叫靳秀芳,而又听他姐姐说,“秀芳可不漂亮”时,“我竟然松了口气”——死的叫靳秀芳,靳秀芳不漂亮,即死的是那个不漂亮的,换句话说,那个漂亮的没死。
由此,“我”的思路和关切很清晰了:希望死的那个,不是漂亮的姑娘。
原因是什么,因为她漂亮。
的确,我们经常听到一句话,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是,在我们“爱美”之时,对那些“不美之人”——这里仅仅指外表“不美”——是不是也应该善待他们,至少不应该去恶意揣测,或者存有偏见心理。
显然,“我”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天!(我刚才所有的想法)就因为她长得丑?”“她只不过长得不太好看,其实根本算不上丑”。
最后,“我”又回忆起几年前车站的那一幕,“我想着那个风雪之夜,那个小车站,靳秀芳给我们送烧饼来,放下就赶紧跑了,还红了脸”…之所以又回忆起多年前的这一幕,说明“我”对自己是有所反思的。
而值得我们反思的,可能还不止于此。
在所有的情感里,爱情尤其会受到外表的影响,特别是在一个人年轻的时候。
很少或几乎没有人,会在想象对方年老的模样后,再决定要不要和面前的这个人在一起——实际上,应该这样做的,“多少人曾爱慕你年轻时的容颜,可知谁愿承受岁月无情的变迁”。
也许,我们会因为外表喜欢一个人,但是,当我们决定爱一个人时,多数是因为这个人的内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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