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的一位老乡妹子推荐我看一部纪录片《人生果实》。由树木希林旁白配音。
片子的内容很简单,记录了一对老年夫妇——90岁的津端修一和87岁的津端英子的日常生活,一屋两人三餐四季。
在日本爱知县春日井市高藏寺新村的一隅,有一幢二层木屋和一片茂密的杂木林,这里就是修一和英子的家。
修一年轻时是建筑师,四十年前,在新村落成时,他们买下了一块空地。在这块空地上,修一亲自设计修建了这座木屋,连同木屋前面一个宽大的院落。
这个院子里总共种有180棵树、50多种水果和70多种蔬菜。这180棵树形成了一片森林。
英子是一家清酒酿造厂的独女,从小接受的教育理念就是要保持微笑,努力工作。完全就是乖乖女的形象。
和修一结婚以后,英子才有自己想做点什么的自由。而她的每一次想法,都得到修一的支持:“当然好,听起来很棒。”
她做的饭菜,修一总是赞不绝口:“吃得很舒服,我很满足”。每当听到修一这样的回应,英子说:“这种赞美让我很开心。”
修一的书在台湾出版了,他们一起去现场签售,修一对书迷们说,“她于我而言,是最棒的女朋友。”坐在旁边的英子笑靥如花,宛如每一个热恋中的少女。
这可能就是婚姻中最美的状态了吗?放手让对方做自己想做的事,全力鼓励与支持;对来自对方的关照会由衷地表达感谢;为对方的付出表示赞美,毫不吝啬自己的心意;爱她就说出来,让对方知道;来自对方的支持让彼此成长为更好的自己。
作为一名建筑师,修一的建筑理念是,城市需要森林。一个人要想好好生活,就离不开树木。
真是设计理念超前的建筑师,很多设计师可能会认为最好的设计只是单纯在建筑上。钢筋水泥的城市,离开了树木,设计再美轮美奂的建筑物都不会是宜居的所在。
修一对建筑的要求是即便在高楼大厦也要有开阔的视野,能欣赏到远处的风景。他们的家后面,有一座山叫高森山。他们刚搬去的时候,山上光秃秃的。修一发起号召,要在山上种一万棵橡树苗,让山重现生机。后来他的号召得到响应,愿望得以实现。几年以后,站在修一家的院子里,可以看到高森山上郁郁葱葱。
他们家院子里的树木种类繁多,每到秋天落叶的时候,修一会将落叶收集起来,要么放在一起堆肥,要么铺到大树根部让它腐烂变成土壤。他说,我们不能给后代留下钱财,但如果我们能让土壤更肥沃,它们就能滋养作物,我们必须把这些能出产作物的土地保留下去。
风吹落枯叶,枯叶滋养土壤,肥沃的土壤帮助果实缓慢而坚定地生长。
曾经有一位建筑师说过,“所有的答案都在大自然中”。是啊,人类在自然中生存,想要与自然长久地和谐共存,不能总是向大自然索取,而是要给后代留些东西丰盛他们的未来。
英子每个月都会外出购物,去市场固定的摊位上购买食材,四十多年都是如此,因此他们也成为了几十年的老朋友。隔几天肉店就会收到修一寄来的明信片,上面写着买回的什么食材做成了什么食物,“很美味”,或者“加油”之类的话。让人感觉很温馨。
他们在如此高龄,凡事仍然亲力亲为,坚持着自给自足的生活。他们把菜地分成了许多块,每块地上种了不同的蔬菜,圆白菜、茄子、黄瓜、土豆、草莓……菜地周围种满了果树,小酸橘、樱桃、梅子、无花果……种类太多,英子记不住,修一就制作了各种小木牌,上面标注上植物的名字和用途。
他们还细心地为鸟儿准备了水盆,里面盛满了水供小鸟喝水,洗澡。
小鸟的水盆一到收获的季节,英子会把收获来的果实做成甜品或果酱,分成无数份,细心地贴上标签,分给邻居们或者寄给女儿和朋友们,让他们一起分享土地的馈赠。
想起路遥在《平凡的世界》里说过的一句话,土地是最诚实的伙伴,它清楚地洞悉谁是真正热爱土地的人。热爱土地的人,土地也不会欺骗他。
外孙女想要玩具,修一不想给她玩塑料玩具,于是亲手用木头做成娃娃屋。
木头做的娃娃屋有一天修一收到一封来自精神病院的求助信,医院要建造新的设施,请求修一帮忙设计。精神病院的这些人都是经历了经济社会的磨练,在过度劳累中迷失自我而发病的人。修一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这份工作,并拒绝一切报偿。
在他看来,这可能是人生中最后一份有意义的工作。他拒绝了所有的采访和联络,专心投入工作,他说,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想好好地自己享用。
在忙忙碌碌的日子里,死亡变得不那么令人惧怕,好像岁月可以一直这样静好下去。然而生命还是进入了倒计时。一个平常的午后,修一除完草以后像往常一样午休,再也没有醒过来。
之后的日子,英子看起来很孤独,她一个人裱糊窗纸,一个人做饭吃饭,一个人伺弄土地,收集落叶,把堆好的肥撒到菜园里给土地施肥。
台风天气来临,院子里的大树被风刮断,歪斜到人行道上,她不得不找工人来帮忙修剪。修剪之后她忍不住自责:“希望修一不要怪我,他刚走,我就这样做。”
台风过后,小鸟用来喝水洗澡的水盆也被砸破了。女儿很沮丧,英子很淡然地说,想点积极的东西,别抱怨,就当它是时间到了吧。
在老人的身上,我们总是会看到他们对生命的通透理解和生活的智慧。
这可能就是最好的生活吧,与自然相处,与土地为伴。享受生活,从容面对生命的规律,不抱怨,不责备,不惧怕,缓慢且坚定地一件一件做自己想做的事,直至生命的尽头。
我的这位老乡,和我素昧平生,很奇怪她怎么会知道我会对这样的片子感兴趣?事实是,我的确很感兴趣。可以说是梦想了,对,向往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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