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

大巴车上，赵拓耷拉着脑袋，放任着汽车的颠簸直接作用在头上，攥着手机，等新消息，20多分钟前发过去的，还没回复，真是最漫长的等待。赵拓的目的地是名叫穗磱，车在疾驰，心也是急躁，猜测着她估计在忙吧，或者只是看到了，翻个白眼就甩在旁边，更或者.......总之赵拓边幻想边等回复。

穗磱这地方，赵拓也说不清是为啥选的，要逃离居住的城市只是因为早上听到的那个答案，让赵拓沮丧，沮丧的有些窒息，觉得必须离开熟悉的环境，去换换空气，透透气，不然憋死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到达目的地的赵拓，没立即从椅子上爬起来，探着头瞅了眼窗外，远处有座高塔，周边是民房。这里的民房和老家的民房一个样，像连续的低矮的石碑，映衬在高塔下尤感可悲。那高塔也不知道几层，通体的土黄色，上面的花纹猛上去看就是层层的黑斑。赵拓犹豫了，这是他将要流浪的地方，用尽所有积蓄能达到的最远的地方。要不是有座塔，都以为自己回家了。而高塔却硬生生的赶走了他心里那层浅薄的温暖。

“滴！滴！“短促的提示音，把赵拓从窗外拉回到手机上。可能还有转机吧。他这么想着，低头用指纹开始解锁。

跳入赵拓视线的，是条穗磱县委宣传办发来的欢迎短信，“感谢您支持穗磱的发展，欢迎你来这里投资。”高塔就矗立在手机指向的正前方向，直接撞入艰难直起脖子的赵拓眼睛里，“要去哪？”自己和高塔之间那些枯黄的半人高的野草，此刻就像片冰冷刺骨的泥潭，仿佛迈进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下意识的再看了一眼手机，当然是什么新消息也没有。赵拓看看其他方向，冰冷的车站，冰冷的民居，冰冷的塔，冰冷的自己，再迈出一步就必将凝固，可不迈出去，也是一样的结局。强烈的无奈感占据了赵拓全身，他开始嫌弃，嫌弃自己的决定，自己的判断，嫌弃自己的所有的经历。也许就这样放下，停下，就在此刻归零，好像也没什么可以选择的了。

站在原地的赵拓，拨出了那个他今天已经大概五百次想要拨出的号码，他已经不记得前五百次自己是如何安耐住自己，只是此刻已经无法忍耐。接通的过程漫长如极夜。听筒里面的安静，像是黑洞，几乎吸走了赵拓全部灵魂。也许是悬若游丝的最后意识听到了那段，无比熟悉的音乐：“爱我别走……你不爱我……”。赵拓才从黑洞里救回了自己，听着歌等待着接通后魂牵梦绕的声音可以回答他几个问题。歌声重复了一遍，被告知对方正忙。

吐了口凉气，周围仍然冷峻的没有半点生气。将手机揣回裤兜了，是举步向前还是停在永远的现在。赵拓不想做决定，可双脚沉重，呼吸困难，也许就要凝固在高塔身旁，荒草慢慢的蔓延到赵拓身旁，就要把他埋住。也好，有这么高的塔作为墓碑，也很好。赵拓放弃了，任凭荒草放肆的穿过他的衣服，刺痛肌肤。在赵拓心里却感觉到轻微的舒畅。

“滴！滴！”新的消息进入手机，赵拓艰难的推开屏锁。

“在追剧，等会聊。”对方这样简短的回复了。

赵拓心花怒放，生的能量立刻占据了主导地位。等会定要好好的聊下，要告诉她……要说的太多，定要好好整理下。赵拓这样想着，支撑自己从荒草堆里站起来，蹒跚的想找个地方依靠着，好好整理下思路，不至于在电话里胡言乱语，又要被嫌弃。

他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高塔，此刻变得雄伟壮阔，像把利剑直指天空。六角玲珑精致的塔檐温柔的保护着塔周围生机勃勃的动植物们。赵拓迈出腿，想要接近点，不由得被绊了下。这一绊倒是让他一个激灵，应该先回复信息。

颤抖着回复了个“好！”字。他毫无掩饰的笑着，这朵从心眼里盛开的小莲花，就这样绽放在脸上，这股生的力量夹杂着突然降临的幸福感，比喝上十八斤糖水更让赵拓觉得自己甜蜜，此刻他必须找个地方，安静的地方去整理自己的情绪，好让自己思路清晰。温暖的午后阳光，清脆的鸟儿啼叫，环顾四周都是美好，虽然少了生机盎然的花团锦簇和绿意盎然，可是高耸的巨塔，映衬在阳关下，给了赵拓无限的力量。他迈起大步，向高塔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