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明疏钞》序
【正文】
台察①东莱孙公②按吴越者三阅年，自公多暇，出其手钞皇明诸疏，覆③为校讐④，刻于浙之鹾台⑤。而语余以意，曰斯在昔柱下殿中之业也！某不佞⑥，愿与天下士卒业⑦焉，蕲⑧公一言以为序。余受而阅之，为卷七十，为章二千六百七十有五，而洪永一之，熙宣七朝二之，嘉隆五之，万历诸疏则弗及焉，其慎也。
阅已⑨，余乃称曰：夫自昔圣君莫不愿臣昌言，而自昔贤臣亦莫不愿尽言于君，其交相愿于有言也。而说者犹谓言难，言何难哉？非有忠爱之心则叩墀⑩诃殿⑪，仅以济私而狥名⑫，故立诚难有其诚矣！而体要权变⑬，容有未晰，则无以晓人而回天，故识体难，然适弗逢时，与当盛时而几弗遇主，若唐之有陆⑭，汉之有贾⑮，周宣之有杜伯⑯，独非难乎？是以贵论世也。
昔者窃闻长老言，二祖开天，圣神莫及，其威断尤莫测而锐精，创垂永怀，壅阏⑰故有一关说。而立致显贵者，熙宣⑱以还天下之平久矣。道政交新、明良迭作，其引裾而止辇⑲代有之。即救弊而为弊所乘，伐奸而为奸所枙⑳者间亦有之，而其言竟无弗昭录者。
【注解】
①台察：御史台监察史院，简称台察院。
②孙旬：明代官员，山东莱阳人。字若穆，号浒西。历任明代陕西道监察御史、巡盐浙江、顺天府丞、大理寺少卿、巡抚操江佥都御史。代表作《皇明疏钞》七十卷。
③覆：覆勘。
④校讐：jiàochóu，亦为雠校。校勘。
⑤鹾台：cuo，管理盐务的官署。
⑥不佞：bù nìng，意思是不才。
⑦卒业：完成未竟的事业。
⑧蕲：qí，求。
⑨阅已：看罢。
⑩扣墀：kòu chí，意思指用金玉镶嵌的台阶。
⑪诃殿：古代官员出外时的一种仪式。侍卫大声呵呼,以示威严,称为诃殿。
⑫狥名：舍身求名。狥，通“殉”。
⑬权变：意思是指灵活应付随时变化的情况。
⑭陆贽：（754年－805年），字敬舆。苏州嘉兴（今浙江嘉兴）人。唐朝著名政治家、文学家、政论家、宰相。
⑮贾谊：（公元前200年～公元前168年），汉族，洛阳（今河南省洛阳市）人，西汉初年著名政论家、文学家，世称贾生。
⑯杜伯：（？－前785年），祁姓、杜氏，字平浓。帝尧之子丹朱的后裔，中国西周周宣王时期大夫、杜地领主，杜姓、范姓、刘姓先祖。
⑰壅阏：yōng è，意思是指壅遏。阻塞；阻止。
⑱熙宣：永宣盛世指明朝前期的永乐盛世和仁宣之治，也称‘永洪宣盛世’‘永宣之治’，为中国历史五大盛世之一。明太祖朱元璋削平群雄，驱逐元朝残余势力出长城以北，一统天下。经永乐、洪熙、宣德三代的励精图治，开创了三十三年（1403—1435）的繁盛局面，大明王朝统治进入鼎盛时期。
⑲引裾止辇：拉住衣襟，阻止車辇。指三国魏辛毗拉住文帝衣襟坚持诤谏的故事。
⑳枙：è，解释为驾，驭。
【正文】
世皇①入继大统，廓清②霭䨴③、骎骎④同符⑤二祖矣！其神圣威断由是也。四十六年之中，创述云蒸，言议涛涌，是为盛际。而议礼者或袭成说而加固，议狱者或守成法而加激，伐奸救弊者亦或师成心而加戆⑥，人主异焉。乃有显之而用之者，有弃之而用之者，亦有大弃之者而用之者，是曰：同符二祖，穆考继统，以宽仁培国脉、以温厚平人情，学士先生发抒于亭，鬰之后而鬯之⑦，纷如其忠也。批婴⑧于沕穆⑨之中而捷之，敫⑩如其直也。小者报闻，大者立行，而竟七年未有一大创者，弘哉圣德！逖哉显谟⑪，是其难，类不在上。
今观在钞诸疏勉勉肫肫⑫，孰非发诸忠爱，即有一，或依于名，而未始不述辄引以为过，余不佞，无所知识，何敢比于校次之事，乃私心，幸际休明⑬，获以其间，彙⑭为一代成书，传之同好，不惟名卿、硕辅，诤臣、拂士⑮之业灿若指掌，而列圣止辇之风，历万年如日中天矣。即余不佞，亦庶几补职司⑯之旷云。
万历甲申（1584年）季春既望（3月15日），钦差巡按浙江等处监察御史东莱孙旬书
【注解】
①“朱棣 “世祖”就是“成祖”，也就是“永乐大帝”， 明成祖朱棣(1360～1424年)。明朝第三代皇帝。
②廓清：肃清。
③霭䨴：aǐduì：黑云。
④骎骎：qīn qīn，形容马跑得很快的样子，比喻事业进展得很快。
⑤同符合契：比喻完全相合，完全相同。出自晋•陈寿《三国志•吴志•孙策传》。
⑥戆：zhuàng，憨厚而刚直。
⑦鬰是郁金香草，鬯chàng是用黑黍酿成、味道香醇的酒。郁金香合以鬯酒，叫做鬰鬯。⑧批婴：婴通撄，批判，冒犯。
⑨沕穆：hùmù，精微深远的样子。出自《汉书贾谊传》。
⑩敫：jiǎo，光闪耀，显明的样子。如：敫然衍义。
⑪显谟阁：专藏神宗御制、御书的楼阁。
⑫勉勉肫肫：chún，勉勉，勤勉。肫肫：精细致密。
⑬休明盛世：美好清平的兴盛时代。出自《西征赋》。
⑭彙：通汇。
⑮拂士：bì shì，足以辅佐君主的贤士。
⑯职司：意思是职务，职责；主管某职的官员。
（易平点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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