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洗心革面，重新做坏人（上）
成希出生于冬季。农历十月。冬天出生的孩子，性情应不大火热才是。至少成希这个妹子映证了这一点。
有人说她文静；有人说她内敛；有人说她闷骚；有人说她矫情；有人说她冷漠，但在QQ上倒是挺可爱……
她却从未听封峥怎样形容她。
那个说她可爱又健谈的人，在她的QQ空间留言：
记住.不要让伤害你的人看见你的伤口.不要在他面前显得不堪一击.只会招来更多的厌烦.一切都会好的.没有人会输.
成希看了看日期数字——07/11/04 10:35:31
前段时间她无心上QQ，处于自我疗愈阶段。眼下有意清理留言板，才看见这样一条。
原来，也不是没人宽慰她。（文利的情窦初开在高中时代，事发时她也不知说些什么好。成希便只当她默默陪伴自己。可她也需要语言和文字的力量抚慰。）
她最后一次点击程旸的头像，向他道谢。他已然鼓舞过她，不敢奢求过多交流。避嫌也好，愧疚也好。那些错综复杂的情绪，她已不想弄得太明白。
太过明白，也会受伤。她还不够坚强，不足以一个人去承受。
她还是那个，落败的懦夫。就让她在她的壳里待会儿，她会出来的。
破茧成蝶。或是，幺蛾子。
成希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同X同学面对面交谈，讲诉那段荒唐的“网恋”，两个人都很平静。她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看着他。她想，这才是风平浪静后的惬意。因放下纠缠，再无瓜葛。因，心无挂碍。
醒来，发觉并非现实。她还是没有同他正面沟通，好好结束一段“错误的回忆”。可她似乎能抵达释怀的终点，只需要旁的助力。
一番思量后，成希拿出成绩单开始研究。理科学科不愧为她死穴。化学、物理那叫一个惨不忍睹。尤其物理，能及格已然烧了高香。她又找班主任拿了考试排名，难以置信——她如何从前十五跌入倒数十几，与那群她瞧不上眼的混世男生同流的？
成希不信邪！便是此时对物化两门上了些心思。
先是物理。往常，她总不爱跑办公室，怕人笑话她连这也不懂，怕老师觉着这学生理解能力太差，讲过无数次竟还能出错还不开窍。物理老师常说，要对物理展开大胆猜测与假设，要有思考性与实验性。无数的公式定律皆是由实验得出。那些伟大的物理学家都是这样一步步进化的。因而，她开始成为办公室常客。一遇到难题，先思考、演算五到十分钟，时间过了，便是她的瓶颈，如此，她便做个记号，等习题整个做完，便抽空去挨个询问。更是在困惑全解以后，又提出自己对某些物理现象的疑虑。将她以往那些混乱的理解做了一定的梳理。就连某次物理课上老师抽问，成希也毫无惧色地流畅作答。
一旁的封峥对她刮目相看，“你竟然回答上来了？”
成希不以为意：“怎么？不就是个焦耳概念吗？这有什么难理解的？”实则心里偷笑。要他平日老看轻她，以为在物理面前的她“白痴”一个！
另有化学。对于封峥是化学课代表这事，成希占得先机，最是受益者。例如交作业可以拖着，写完了可以对答案。偶尔老师有事，封峥代其布置作业，成希也软语向他示弱“可否少一些”。不过这一点成希便不能怪人家封峥不厚道不念交情。化学老师是戚期的表姐，连戚期都被严格对待，何况封峥只是代替她将早已写在纸上的作业写在黑板而已。
哦，对了，这点上的唯一好处嘛……不乏有的大题是老师亲自出题，由封峥誊写在黑板，大家埋头抄题。原题便在封峥手上，你说，成希还急什么？一旦撞上这样的情况，成希便悠闲地喝着水，待封峥誊写完毕，接过来瞧上一眼，优哉游哉地说上一句“你先拿去做，完了再给我。”通常，她便是拿了原题、抄写在本，也会过不久找封峥拿他的作业本。借鉴而已，别想歪了。
戚期这姐姐惹不得。成希可以大张旗鼓地抄任何一门科作业，唯独化学不敢。遇上不会做的题，空着便是。何苦给自己找罪受！
更重要是。戚期她姐有段时间对成希、文利、文念、章玲玲四人实施 “苗苗培训”。她觉着她们几个不是学不好，是不用功。成希纳闷。那三人姑且可以那样定论吧，可她自己……在好几次以为自己理解对了也能有所突破了的时候，她却总是得到错误的结果。
人呐，还得认命。
不是理科的料怎么了，丢人吗？
虽已知晓了命，该问时还得问。
如戚期她姐所言：“一次听不懂问二次，二次听不懂问三次，三次听不懂问N次，N次都不懂，问N+1次。总有听懂的时候。我不信，你们真有自己以为的那么笨。要对自己有信心。”
如此一来，成希的心思转移，无空再理会多余的东西。
虽则难免某个“偶然”，她会在楼道里撞见X同学。那时候，她也不过几个跨步便上了楼梯，转身进教室。
她和他，彻底再无交集。
便是这个时候，成希真正十五岁了。
封峥在“记账本”上写下：Happy birthday to you！
成希记完作业，追加一句：Thanks.
下了晚自习，成希、封峥、文利、戚期一道回家。
封峥想起什么来，将一张“心相印”纸巾递给成希。
纸巾蓬松，摸起来柔柔软软。但不能确定里面裹着的是何物。成希苦笑：“不会吧？这是gift？什么东西啊？”
“不知道，你回去再看吧。”封峥有意不告诉她。良久，又问：“你有什么心愿吗？”
这便是问生日愿望了吧。成希思忖，不经意便想到了她的背叛与被背叛。黑暗里，连月光也照不到的唇勉力一笑，低声回着：“要忘记那些……不想记起的。”
然而她声色太轻，封峥没能听清尾音。登时激动地似要跳起来，“你说什么！”
成希呆了一秒，才近乎吼道：“不想记起的东西！事！和人！有什么问题吗？”
“哦。”封峥这才冷静下来。
成希不由得去想他听岔的字眼。道：“你以为是什么？啊……不想记起‘你’？”见封峥不言，已然默认，她不禁又苦笑，“怎么可能是‘你’啊！便是我不愿记起很多人事物，但怎么可能会包含你啊！”
封峥很高兴。成希感觉得出。
文利与戚期走在前头，想来是特意为之。她们深知，今夜，封峥应有许多话要同成希讲。
可成希也知，即便真如此，封峥也讲不出来。因而这夜，反是成希讲得多一些。
近来是雨季，虽则夜里停了。可小路仍满是泥泞，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水坑就在脚下。稍不注意，便会溅一身泥。
成希却故意挑拣着踩那些浅浅的水坑，溅了一小腿的水渍。封峥也不拦她，只道：“那么幼稚，这裤子你自己洗啊？”
成希得意道：“对啊，泡泡水就好啦！难得这么久以来，我这么开心。”
也许这条路上最值得夸赞的，始终唯那顶雨棚而已。
成希快走到雨棚时，忽而歪头看着封峥嬉笑的唇角，说道：“既然难得开心，就要更加开心才是。你不是问我，有什么心愿吗？有个事，你答应我好不好？”
“你说。”
“我们约定，不要忘记对方。”
夏季时候，雨棚曾见证两个女孩终于“冰释”。
如今冬季，它又静默瞧着少年少女相约“勿忘”彼此。
有积存的雨滴从棚上滚落，似是为着谁作倒计时。成希听不见旁的任何声音，只以微笑等着封峥的答案。
他当然会答应。
于是小拇指拉钩，大拇指盖章。
十个手指头的事，两个手指便能做主。让你我中间三个情何以堪？
成希借着路灯，看着自己蜷缩的三根手指，与封峥的紧贴在一起，宛如蓄势而飞的羽翼。忽而想起了她很爱的《仙剑奇侠传》（电视剧）里的人物——阿奴和唐钰。
唐钰被阿奴砍断双臂，当他们变成比翼鸟以后，是阿奴托着他飞翔。就好比眼前，分明两个人，却只凑出一对翅膀。
成希没能告诉封峥。封峥的存在，让她常怀欣慰与幸运。她会突发奇想做这样一个平日里自己都觉矫情又难堪的约定，实在也因前些日子过得太憋屈太辛苦。不过更多还在于，她十分感念这个常陪在她身边的朋友。他并不过问她许多事，哪怕在他觉着他已渐渐看不懂她，而她也已表明是因许多事，她没同他说明之时，他也不追问。
他尊重她。她感激他。
他依然喜欢她。她一直也知道。
但她还没能成功从“错误”中走出，尚且需要时间来努力。从前她总能没心没肺般与他四目相对。可经过“错误”以后，她像朦胧之人忽而清醒般，终于正视到他的感情。从前以为他喜欢她能与她无关，而今看来，她手足无措，竟才开始问自己，如何是好。
不知道。所以再不敢看他眼睛。
避开那双满含深情的眸子。先避开，余下再说。
成希自然知道封峥是个很好的选择，可她扪心自问。不论是现实还是梦境，她都不会让封峥成为忘却谁的工具。不是因她根本不想忘了谁，是因谁也不值得她那样做。而封峥，值得她用更好、更美、更纯净的方式对待。
假如有一天她喜欢上了封峥，那也只因她想要喜欢一下他。
成希没有耐心等到回家，路上便将纸巾打开。她愣住，而后自哂。又默默将其裹好，放入书包里。
到底如何是好啊。
她已不再需要那个东西。可傻乎乎的，如同孩童般满是稚气的封峥，她到底要拿他如何是好啊。
案头，蓬蓬松松的是棉花。
心里，柔柔软软地流淌而过的，又是什么？
15.洗心革面，重新做坏人（下）
面临中考的成希首先要面对的一道坎是，中考体育。
立定跳远，往返跑，实心球。
如此，体育课再度沦为成希的魔障。
过程极为心酸，只知成希一下体育课便拉着文利、章玲玲到小卖部买薯片和酸奶安慰自己。二人频频笑话：“就要吃饭了，这样还吃得下吗？”
升初三后，午饭规定仍照往年不变。可午间辅导一项被取消。这样一来，便有近一半的同学选择在外吃。成希她们纯粹图节约时间成本才继续苟且。偶尔任性，无视一顿八块的爹妈血汗钱而跑到外面觅食。大多时候仍是在教室便解决了。
只是，成希多了一个坏毛病。她不再带饭盒来校，而是使用一次性饭盒。五毛一个，大不了少喝一瓶酸奶，也就回本了。
封峥同学却始终保持着一贯作风，从不使用纸饭盒。
成希觉得他不知变通，遂问：“你为什么不用一次性的啊？你看，你吃过以后还得洗，浪费时间诶。你再看看戚期、绪昕，就连凌灵也用！每天多带一样东西，你不嫌麻烦啊？”
封峥把头埋进饭碗里，也不看她，道：“凌灵那是忘了带。别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不是不知道节约，而是根本太懒！你知道你用这个是在杀生吗？筷子、盒子，原材料木头。植树不是为了砍树！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你懂吗？”
成希纳了闷了，“嘿，你这人可真奇怪。你一个人又能改变什么呢？你不用，他们照样用，还有许许多多个他们也用。杀害始终存在。”
“他们用我就得用吗？我不能控制别人的行为，可是我有约束自己的能力。我只能管好自己，也只需要管好自己，那样就够了。”
封峥斩钉截铁的回答发人深省。成希哑口无言。那一瞬，成希并没有觉着他说得特有道理，反而以为封峥不过放弃不了那些所谓的原则才不同流合污。他大可不必上升到那样一个高度。她沐成希又不是想不到那一层。只不过，她比较自私就是了。
还有那些无数个这样故意作为的人，都是自私的十四五岁的孩子。
难得封峥这样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活得那样清醒明白有自我。
也不知是否在某些问题上太过清明与精明的人，在另一些问题上，便会显得格外笨拙，“他”的退让、包容，都被“她”看作缺乏主见及太过优柔。
生活细节中的封峥在成希面前便是那样。
有时候，成希会向封峥询问某件极小的事，要他拿拿主意。
封峥通常都说：“你定吧，我都行。都听你的。”
起初成希觉着自己特有权力，毕竟被人捧着的感觉回味无穷啊。可时日一久，她又觉着那是敷衍，那是封峥态度散漫。她不喜欢他一副随和的、可有可无的、看不出真心假意的模样。似乎又看到了初一时候戏弄自己的那个封峥。
他既是男子汉，就应刚劲有力、强硬霸道地当场给她个说法。而非一味只听她这个弱女子的“小人之见”。
她便生了气，不顾文利也在一旁，劈头盖脸怒道：“你为什么要一直这样听我的话呢？你自己就不能有点想法和判断力吗？”
语出，气氛有三秒的凝滞。文利识趣地转过去，火药味太浓，她不便参与。
封峥没有怪成希，似也是怕她觉得尴尬，“你不是比我更有想法和判断力吗，那我当然得听你的……意见和建议啊。我也学习学习嘛，不可以吗？”
成希虽见文利转身，却丝毫没有觉察自己的失言。只是回他：“可以。不过看你什么时候才能有点主意呢？哎，好好跟着姐姐学吧！”
时逢学校教育工作者又掀来一股“感恩”狂潮。请了某位成希不知名的大师级知名男性写作者莅临十八中，成希以为，无非一场口水战。饶是如此，下午一节课后，她也随着全校师生搬凳子到操场去排排坐。
一路上，戚期东张西望，望着高三部涌出的人群，坚定地追寻谁的身影。
成希从她身边飘过，悠闲似调侃：“找不到的，人那么多。便是他真那么帅气出众，你以为演电影呢，一眼就能看见？”
可若非如此，戚期又怎么能看见他？
戚期小步挪着，“我就是碰碰运气。这是千载难逢啊，万一呢。”
她说得前言不搭后语，想来铁了心，今次不见到他，晚自习也会上得不安心。
成希大步往前走，心内却惦记着后面龟速行进的戚期。想，她平日里不是忍耐得挺好的吗，怎么一旦有空子，便会使劲往里钻呢。到底还是放不下吧。
快要坐定，戚期巡视般将整个操场走了个遍。成希见了这惊人一幕，不禁露出莫可名状的神情，问身旁的封峥：“她至于吗？”
“你不是她，你怎么会懂。”
“我就奇了怪了！柯来韫不是和你姐姐同班吗？戚期她不是每每能从你这儿探听到什么吗？她这样简直像千年等一回，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得到了终于能见心上人的消息。她大可以借着你的名头找你姐姐啊，这样就能名正言顺看到柯来韫了嘛。为什么搞得那么狼狈？”
为何那般狼狈。
还不是因为动了真心。人呐，生来又只有那么一颗心。
啊，是了，没看错。是柯来韫。那个优秀的少年由于高考失利，又选择在十八中复读一年。又那样巧，正好分到封峥姐姐所在的班级。
那时候得知这个消息的戚期，若非碍于成希会不是滋味（其实成希不会有任何感觉），真有拥抱封峥的冲动！是以每隔一段时间，封峥能从他姐姐封漪处带来有关柯来韫的消息。
成希、文利同那时候的戚期一般想法，都觉上天对戚期有所眷顾，冥冥中的阴差阳错，让她中考，让他再度高考，可也同样结果地让他二人有缘无分。
封峥刻意鄙视般看了看成希，回她：“他们都挺爱学习的，这你知道吧。”
哦，言下之意，就是讽刺她只顾贪图玩乐，不念正业。
成希给他一个白眼，留封峥自行体会。
讲座终于接近尾声，也终于演变成销售。大师开始宣传自己的书，有意向者结束后可到操场后方购买。大师将亲自签售。
成希一心只想着去小卖部买酸奶和干拌面，没工夫理会这样的捆绑销售。再者，她并不觉着那书有买的必要性。即便她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也不至于买这类她压根提不起兴趣的书。
在那个当下，她倒可完全不避讳地直抒胸臆“姐姐我眼下就是不感兴趣，就是不买，你奈我何”！勉强自己的心，只为好面子假正经，她可做不来。
若她过往也能这般洒脱、真实，后来的走向会否大不一样。她也许可以坦言X同学的事，古钰也许也不必同她们闹僵，以致不相往来。
眼观当局，却有那么一个优良传统真心真意如假包换的孝子，正因自己身上钱不够，而四处找人凑钱买书。
成希打心底里“佩服”他，却又不好口出恶言，只能问：“你真要买？可想清楚啦？我们也许看不懂的哦？难不成等到十年八年后再看？”
封峥点着手里的钱，不去看她，“今天是我奶奶生日，我想买回去送给她。”
哦。这样啊。
成希心内一软。自我挣扎着掏出口袋里所有的钱。
她每日开销只有一顿晚饭，金额自然按所需准备。除了偶尔忍不住嘴馋会多备一些，但平均数目也只有不足十块的钱。而这日中午正好馋了一下，买了支雪糕吃，因而只剩五块多。
这样五块钱，分给三块五的干拌面、两块五的酸奶，已然不够。可她想着，可找文利借个五毛一块的，晚饭也有了着落。
可是，眼前站着的不是别人，是封峥同学啊！
成希纠结了一会，喃喃自语：“这是晚饭钱……给了你，我就吃不了晚饭……利姐和玲玲也没那么多钱借我，她们自己还得买吃的。可戚期、凌灵、绪昕都借你了，尤其绪昕借了十几块……”她有些惭愧，也有些不甘心。平日封峥待她极好，眼下他有事求助，她死心眼，觉着分明该由她替他分担。可荷包偏偏不给力，且又惦记着晚饭。
那时，她遇到了人生中第一件绞尽脑汁的事。
“拿去吧。正好今晚不想吃饭，别嫌少啊。”
封峥接过，也没向她说声“谢谢”。他懂得她，道谢只会让她更为负荷。
钱已凑齐，成希陪着封峥去买书。不过封峥不够幸运，待他排队时，大师因行程原因，签过大概一百名便乘车离去。好在封峥看得开。并不冲着签名而去。成希也比较有耐心，愣是陪他排下去。
许久过后，教育大会余浪才算真正平复。
成希同封峥并肩而归。本该这样无忧无虑地爬坡上坎，本该这样走下去。
可既然是全校性质，既然封峥有一个货真价实的亲姐姐，既然两个人都在同一所学校念书，既然又是这样买书送奶奶生日礼物的场面，亲姐姐怎能不出现呢。
成希没见过封漪长什么模样，只是女生的直觉让她猜到叫封峥过去的人便是传闻中的封漪了。成希听戚期说，封漪知道封峥的事，她当然明白那包括些什么。当时只笑封漪怎不劝劝封峥，如今又暗暗祈祷封漪别认出自己。
成希也解释不清那是一种怎样的心理。封峥对她的喜欢，会使得她在封漪面前心虚。
她后来问自己，是否有这样一种可能——她不喜欢他，却同他纠缠不清。而封漪作为封峥的亲人，也许看不惯她的行为，也许在封漪见了她真人以后，她自己无形中会莫名奇妙产生压力而迫使自己看清自己的心。
要面对封峥，得先明白自己的心。可她从未做好准备要去面对封峥。诚然，她已正视了他的感情，可她害怕去正视他整个人。
是的，她怕。
所以当下，成希疾步而去。
晚上，封峥送来他当作晚饭的苹果给成希。又不知向谁借了钱，买了一杯奶茶，放在成希桌上。
封峥与成希共同的好友见了，都打趣成希。中以戚期最为热忱：“你说说你们两个，一个把晚饭钱给了另一个，只为完成他的心愿。另一个吧，也吃不上晚饭，且把自己每日必吃的水果给了这一个。啧啧，怎么令我想起来一篇课文啊，叫什么来着？”
文利也来凑热闹，接下去道：“是不是那什么《麦琪的礼物》啊！啊，就是了吧。虽然他们与他们不是很相似，可中心思想不都是为着对方着想的心吗？”
“是啊是啊，你说说，这样天造地设的一双人，我们看着都着急了呢。”戚期补充道。
成希习惯了她们这样唱双簧。沉默并不代表她接受与认同。
她看着戚期，“诶，要不要我现在同你说说柯来韫？”每个人都有弱点，戚期的不难找。果然，话语一出，戚期一句“讨厌”便闪身离开。
她又看着文利，“你英语练习做好了没啊？要是不认真，以后我可不继续辅导你了哦。”真幸运她英语比文利好上一些，不然都找不到逼她闭嘴的话。
成希三言两语地将二人打发，心内滋生出新的念想。
她一直矛盾。
她想同封峥维持一个特别好的关系，她习惯了同他在一起我行我素的状态。但那并非出自那个可笑的爱恋。
同时，她也不能因自己享受她以为然的关系、状态，而忽略封峥这一系列举动背后的意义。
这般纠缠太久以后，她会变质，她同他的感情会变质。她得冷静下来，想想怎样化解这个矛盾。
这一冷静，便到了新一年。终于二〇〇八了。
除旧才能迎新。
成希决定，有些话，要同封峥讲清楚。
“你曾说，你越发看不懂我。我曾说，那是因我有许多事没告诉你。其实后来我想了想，也没有那么多事，算下来只能作一件。由同一个人引发，由同一个人收场。我现在全告诉你，我也只讲这么一次。因它，就是个污点。
“我喜欢过X同学。
“我知自己很不要脸，明明玲玲那般喜欢他。乃至我安慰自己、说服自己，他们已经结束了。我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三者。可我同那种人又有什么区别？
“我就是这样一个坏孩子，不顾及我同玲玲的友谊，也……（不顾及你。）
“后来报应来得比我想象早。古钰。她仿佛就是上天派来的那把分割剑，也曾伤了我，也终于划开了我同他的界限。
“想来，我应感谢她。那样，是不是等同于我释然了呢？
“可我现在还没有。我依然恨她背地里捅我一刀！我依然不肯原谅她。（如同我，依然不肯接受你。）”
她已然决定洗心革面，去做一个无杂念挂心的人。却为何百般折腾，还是走向错误的岔道，去成为一个伤害封峥的，封峥喜欢的人。
她是不是，很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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