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 惜

        两个月前，朋友轻度脑出血，左边手和腿受影响，临汾住院治疗结束后，回人民医院康复。每天早上七点多去医院，晚上六七点回家，一整天，妻子用轮椅推着他，十几个项目，不同的功能室，挨个儿跑。前些天，趁休息，我去陪了他一天。其间，诸多片段，值得记录。

        一、哭和笑

        发病时，朋友没哭一一一出血让他近乎昏迷，手抖，失去知觉，流口水一一一旁边被吓坏的妻子会时而忍不住哭。后来，他恢复清醒，大家都高兴，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再后来，他接受康复，当看到一些正常人轻而易举能完成的动作，他却一次次失败、难如登天时，妻子又心疼地哭开了。而朋友，不愧是爷儿们，坚强，一直乐观面对。直到他生日那天，亲戚们去医院看他，当时他正在做费力的康复训练，见到亲人的那一刻，他像孩子般地嚎啕大哭。

        我问朋友妻:就哭过这一次吧？回答说:不是。有一天，在家里坐着，妻子忽然发现他不停地抹眼泪儿，问他怎么了，他说:想想挺害怕，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

        但随着一天天好转，更多是开心的笑。最有意思的是，有一天康复时，医生让他下轮椅，走了几步。晚上，在回家的车上，他一直在笑，妻问他:笑什么，他说:我还能走。

      “回到家还是一直傻笑”，朋友妻说起这事，就乐得合不拢嘴。

        二、循序渐进

        其实朋友早能走，但医生一直不让他走，原因是他左边的身子受到损伤，神经和肌肉虚弱，强行走动，其实用的是右腿的力量，这样不利于左腿的康复，还会导致整个人“跑偏”。生活中，有很多人因为这个原因，造成后期的走路畸形，有倾斜的，有画圈的，有甩腿的。而且，这种不正确的锻炼，越刻苦，危害越甚。

        同样的道理，训练他左手的力量和精细动作时也一样，身体要保持正直，不能抬右肩膀、不能用右边的力。在这样的原则下，循序渐进地康复，练习的工具从大到小，不追求速度。这叫遵循规律。

        我去的那天，在训练左手力量时，旁边的医生让他把一些细一点的铁棍拿起来插到旁边的小孔里，看到朋友的吃力劲儿，我在旁边都能体会到一种受挫感。事后得知，医院康复训练是一位病人配一名医生，一对一训练。而那天，朋友的那位医生有事不在，临时来这一位医生代替。因为她不了解朋友的康复进度，才会贸然开始难度较大的细棍训练。

        由这件事我想到教育问题一一一学习，何尝不是一件循序渐进的事儿？不能腿还没练出劲儿就让走，不能大的没抓牢就让抓小的，如此教育，孩子要么是跛腿子，要么学习受挫，从此失去信心。

        三、你也吸点氧

        康复训练中，有一项是高压舱吸氧，据说是可以激活脑细胞。朋友做完出来后，对旁边的妻子说:下一次你跟着我进去吸吸氧。妻子说:我吸那个干啥？朋友说:可以恢复记忆力。这几天吸氧，我想起很多过去的事儿，包括咱们认识、相处的一些细节，但有一件事死活想不起来，就是:咱俩第一次见面时，你戴的眼镜是什么颜色的边框？你进去吸吸氧，帮我想一想。

        看着朋友那一本正经、认真的样子，他妻子忍不住呵呵地笑着，我在一旁，也陶醉在这一把“狗粮”的香味儿中。

        其实，激活朋友记忆的，除了“氧”，还有“闲”。以前，他是一个闲不住的人，每天打几份工，早出晚归，整天没有时间见到家人，向前看，向“钱”看，哪有时间想过去的事儿？

        而自从病倒后，他每天看着妻子为自己哭、为自己笑，原本瘦弱的女人，因每天要把沉沉的轮椅从车上搬上搬下4次、推着他上坡下坡、上楼下楼、这里进那里出、扶着他做各种训练，到现在快变成芭比大力士了。这些，更让他想起了很多过去的甜密美好回忆。

        在那天的陪同中，我也时刻能感受到他们之间的这种深厚感情。为能让朋友妻子歇歇，当需要换地方训练时，我总主动要求推轮椅，但每次她都很紧张，特别是过一些小小的路沿儿，或者下坡时，她更是不停嘱咐我:慢点儿慢点儿，生怕我把轮椅上的朋友翻了。她解释说:她翻过一次，当时吓得魂儿都没了。

        中午吃饭时，朋友妻子让我看她前些天拍的视频，朋友用左手拿盘子里的馒头，那个吃力的样子，着实可怜。我当着朋友面儿，对他妻子说:把这视频保存下来，看这康复效果，他很快就恢复好了，能走能跑了，到时若再吃烟喝酒熬夜，忙的不着家，你就把这视频发给他看看！

        朋友笑了，他妻子笑了，我也笑了。

        那一刻，大家都在心里默默念着一句话:会珍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