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为这个世界上最难做的就是鱼汤。我便不做。不仅鱼汤,被我“不做”的食物很多,我的厨艺因为自身轻易的放弃而毫无长进。
但我喜欢喝鱼汤。很遗憾,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喝到一口能改变我命运的鱼汤。您要诧异了:“改变命运?玄乎了不是?没这么夸张吧?”不,非玄乎更非夸张。往下看:
做鱼汤我从不放调料,味精几十年没用过;我老婆当年看上我,就是因为到我家,喝了我做的鱼汤,喝第一口眼就直了。
她妈跟着一起来,看闺女眼珠子不动下巴直往下挂,就问,石蓝子,哪里不好受?我老婆指了指鱼汤,说,妈,你尝尝。我老丈母娘跟喝毒药似的尝了半口,眼也直,吓得我老娘直拍她后心,说石蓝子她妈,没出啥事吧?
我丈母娘呼地站起来,握住我老娘的手说,就这么定了,亲家母!
我是夜里九点在家门口散步时从耳机里(有声书)听到这段话的。
我一时没忍住,“哈哈哈……”地笑破了夜空,竟然有一种被谁给解放了的感觉。路灯下,正巧一个神秘的中年男人从对面走来。他被笑弯了身子的我给吓住了,仿佛做错了什么似的急速地躲开。我想,没准几秒前他正在打算着如何对我抢劫或者施暴呢!
你看,好的文字可以避免一场灾难或者浩劫发生。
呵呵,别听我瞎说,其实那个神秘的中年男人是我家领居,他不过是去就近的7-ELEVEN(24小时便利店)遇到我罢了。我还想说,上面这段文字有可能间接地改变他对我这个邻居的印象。不,事实上已经改变了,因为第二天早上在停车场里,我们又遇见了,他看我的眼神是异国情调的尴尬,好像不正常的是他。
这就是文字的魅力,语言的魅力。一个女的,喝了一口鱼汤,眼都直了,眼珠子不动下巴往下直。吓得她母亲急了:哪里不好受?而母亲仅仅喝了半口,眼也直了!然后,就成就了一场婚姻。如果不是因为鱼汤,他们的对方就不是对方。鱼汤改变了这对男女的命运。这回您相信了鱼汤真的可以改变命运了吧?其实改变鱼汤命运的是语言。
再接着听下去:
碗筷都不干净,白瓷碗的豁口上全是黑油腻,但鱼汤真是好,香喷喷醇厚的奶白色;刚入口是一个味儿,咽下去又是一个味儿,咽完了留在舌面上的还有一个味儿,张开嘴凉空气进来,出现第四个味儿;分层次,立体感很强。他喝了四碗,舌头差点咽下去。
听到这里,我的双唇和咽喉,都不由自主地忙碌起来,最后竟然张开嘴,让冷空气进来,又抿着嘴,尝试着把舌头咽下去。这是不可能的,舌头非常拼命地往上卷着,咽一下,舌头就被硬生生地吸进喉咙,这些平时根本不做的动作我反复做了好几次,整得舌头一晚上都肉疼。
鱼汤,四个味儿,分层次,立体感很强。啥味?作者没说。我很想知道,不是一般的想知道。闹心啊。一股冷空气让我清醒,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肚皮:鼓鼓的,连腰围都跟着圆润,一个半小时前我用食物把它塞得满满的,只是没有鱼汤而已。可是,我又饿了。
喔,语言的魅力原来还可以使吃饱涨了的人产生实实在在的饥饿感。人家喝了四碗,我能喝几碗呢?
一个朋友跟我说,她的文章几乎没有图片。因为她不想让读者借助图片去理解她的文字。文字要写出画面感,读一段文字犹如看到一幅画或者一个镜头,一段视频。这就是语言的最大魅力,也是我们写字的人追求的最高境界。
我们一直说要用五感去写文章,但并不说什么都要“五感”一起上,有时候只需要把其中的“一感”写好,也就是说该用哪一感就用哪一感。比如写鱼汤的味道,作者重点动用“味觉”,成功地调动了读者的味觉,乃至调得七上八下的。作者也许在说:这鱼汤好喝到什么程度,我也不知道。读者的你,读到想喝就行。
我曾经在以前的文章里说过,文章的好坏不在于文笔的好坏。能打动人的文字就是好文章。现在想来那不过是给自己干涩的文章找个借口而已。也暴露了自己对文笔的理解过于偏颇——认为文笔好就是更多的着眼于华丽的辞藻和造作的修饰。
今天,这仅仅被尝了半口就改变命运,四个味道的鱼汤告诉我们:真正的高手,辞藻早就在追求之外,语言的精炼和传神才是他们的最爱。
那么这位高手是谁呢?这鱼汤出现在他的哪篇小说里呢?
我当然不会告诉你。请原谅我,我只是想独吞(喝)这碗鱼汤。因为它好喝到我怎么也尝不到的味道。
而听书,听一本好书,被调动的可不止是“听觉”,我的五感差不多都死而复生了。感谢这位高手,他到底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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