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二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夜，舍友皆出外，独余一人在室，介感无聊。此时邦至，邀我共游，余大喜，便摄衣系襟，欣然随往。清河之地甚幽僻，多小路，多荒野，少人迹。及至小径，赏夜之光景。今夜无风无雪，无星辰无月。夜霾漫漫，天地混弥，周庭漆黑。雾夜是也。极目四望，惟远方几扇楼、道边几点灯、路中几束车，略有光影。
此非余所爱之夜也。夫晴夜时，明月照空，树影明晰，光壶难收，银霜铺地。古人歌曰：“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若值风雪之夜，则霰雪纷落，朔风翻絮，白草耀目，霙花铺地。古人诗曰：“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此二者是良夜也。
及行至夜市，灯火明曜，人声喧阗。平安夜也，邦曰：“良夜良夜，要有酒！”如春夜饮酒，则曰开琼筵以坐花，飞羽觞而醉月，而今冬夜饮酒，岂不为对酌一盏风雪，无月只有寒？余二人便寻一小馆，各烧白五两，倒作两杯对酌。
三巡上头，千雪入杯，飘飘若仙。余悠然起身，出辕门，腾跃骏马之上，披桂叶，肩貂裘，背插箭袋，腰挎宝刀。提剑屠龙，拔弓射雕。掠庄子之鲲鹏，踏斥鴳之蓬蒿。百战封万户侯，挥鞭居庙堂高。适时讶然而醒，幻象是也，愀然而悲。望杯中之冷酒，乃问邦曰：“余二人与子瞻、怀民孰痴？与看雪张岱谁痴？”邦笑答曰：“莫道路人痴，更有痴似路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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