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

作者: PuiyingFung | 来源:发表于2016-11-21 22:22 被阅读0次

子规啼月,红英落尽,最是一年萧瑟时。

无奈缘已尽,回首伊始,独有泪两行。

惆怅,肠断,只想与君相厮守,却是不遂人愿……

折戟沉沙,旌旗倒下,黄沙漫漫,只有未燃尽的火堆……

“邻家娘子!邻家娘子!”住在隔壁的妇人匆匆忙忙地从外面跑进来,气都还没有喘过来,看不出脸上的神色。

“别慌慌张张的,慢点说。”女子的神态倒也安稳,并没有停下手中的针线活,“莫不是夫君那边传来消息了?”女子身着普通的麻布衣,头发全部绾起,梳作简单的发髻,头上也没有什么装饰,只有一支木制的发簪——那是她的夫君临行前亲手做的。

妇人喘顺了气,拿过女子手中的针线和布,“你先莫要做,仔细地听我说!”眼角还不时瞄过旁边安详睡着的婴孩,露出不易察觉的不忍和一丝闪光。婴孩被小被子包裹着,天气转凉了很久,也该需要保暖了。婴孩的睡相很安宁,有时手指会不经意地动一动,抓了抓被子,嘴巴也会不安分地动着,在笑着,嘴角处还有一丝晶莹——该是做了好梦吧。

“好!我仔细听着。”女子见手空下来了,顺手拿起一个杯子,倒了点水,准备给妇人喝。

“你夫君那里,确实传来消息了。”妇人说得很慢,观察着女子的神情,看见没有太大的起伏,继续说着,“消息就是……全军覆没!”

妇人声音刚落,只听见器皿摔碎的声音,女子的手早已成空,地上多了一滩水渍和一堆碎了的瓷片,她错愕地看着妇人,双眼无神,很快积蓄了液体,“您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全军覆没’?您说啊,我仔细地听着呢!”

“邻家娘子,你冷静点!”妇人看着她,着实是担心她会做什么事,“你别忘了,你还有孩子!”

“孩子!对!还有孩子!”女子一下子回过神来了,看了看那个睡得正酣的婴孩。

女子一直失神,她不知道,妇人劝过她后离开了,更不知道天已经慢慢黑了。房间一直陷入沉寂,周围一片漆黑,却不见烛火在跳动。

最终,婴孩的哭声划破了死寂……

女子慌忙地找出火折子,漆黑的房间又恢复了明亮。她赶紧抱起摇篮中的婴孩,安抚着。有条不紊地照顾着孩子,让她一时忘记了忧伤——可停下以后,无尽的思念和痛苦再次袭来。女子坐在梳妆镜前,再次难以回神。

月上枝头,不似皓月般明亮,也不似弦月般娇媚,近似半圆的形状或许并不好看,偶有云彩飘过,遮住了部分光芒。似乎也不见星星的踪影——或许都躲起来独自哀伤,战败,国也不安了。

城邑边缘,巷子深处,一处普通的房子坐落着,只有茅草装饰,可胜在有植满花草树木的院落,整件房子倒也显得别致。可如今,叶已落,只剩下光秃枝桠,花已残,只留下芜杂野草。没有夜色的映衬,更显阴郁。

依稀可见女子倚坐在榻上,手中握着那支金步摇,陷入无尽的哀思与回忆……

星月璀璨,玉壶夺目,红男绿女,正是元宵好时节……

“小姐,老爷真好,还让我们一起出来玩。”身边的婢女显得异常兴奋。

女子笑了笑:“别贫嘴了!”女子婷婷而立,着湖绿色的外袄,显得颇为灵动,却也不失温婉;头发也被精心地绾起,还留有一些,在风中轻飘,也显出些许妩媚;脸上只是略施粉黛,倒也好看。

“好啊!”婢女很是欢快,好像看到了什么,指着某处,“小姐你看那边,围着好多人,是有什么热闹吧!”

“我们过去看看吧!”女子也没有拒绝身边的人。

远处果真是有热闹看,一群人在那边玩着杂耍,吸引着来往的人们驻足观看。

那群人的衣着显得有些不同寻常,似乎来自异域——如此着装确实也足够吸引人眼球的。他们舞刀弄剑,锃亮的刀剑在火光的照耀下,更加闪亮,似有一股英气袭来,随手耍的几个剑花也赢得了阵阵喝彩。当然,还有胸口碎大石,顶缸等经典的杂耍项目,欢呼声此起彼伏。突然,那群人将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原来是要变戏法了。原本空无一物的盒子,疏忽之间就多了些鸟和兔子,最后竟是变出了一群蝴蝶。盒子打开的瞬间,蝴蝶一拥而出,为周围增色了不少。

女子依旧端庄地站着看,不是也会有惊叹和笑声。而她身边的婢女却是很欢脱的,不时跃起,鼓掌,大声欢呼。女子也当是习惯了。人群不知为何骚动起来了。女子身前的人忽然向后退,可女子么有反应过来,只是以阻挡的姿势被动后退,她身后的人也没有动。就是在后退的时候,女子被身后的人绊住了,身体也自然向后倾——身边的婢女似乎没有察觉,女子的惊呼声也被淹没在鼎沸的人声之中。当她预料着会摔倒的时候,腰间多了一只手,一只壮硕有力的手。女子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人。

两个人的视线毫无预兆地接触到了一起,女子尴尬地避开了对方的目光,站起身来,“谢谢公子。”脸上还泛着微红,如若没有胭脂的掩盖,就可清晰地看见了。

身边的婢女也终于察觉出什么了,正想说些什么,可是人群又再次骚动了。男子见状,拉着女子走出人群,而婢女只好跟着。

三人远离了人群,来到了一处相对比较少人的地方。

“这里就没那么拥挤了。”男子的声音很好听。

两个人终于是发现他们的手还牵着,立刻分开,双方都显得比较尴尬。女子看了看对面的男子,他并没有穿特别华丽的衣衫,只是最普通的衣饰,发丝也被整齐地梳起,没有花很多心思,但也显得英气,眉如剑飞,眉宇之间透着一股气势,双目有神——整个人看上去并不似登徒浪子,却像个正人君子。

两人相觑,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们周围的一切似乎都静止了,都与他们无关了。一股莫名的情愫暗生。

“再次多谢公子搭救我们小姐。”婢女出声了,打破了两个人之间的宁静。

女子脸上的两条泪痕愈发清晰,泪水不断涌出眼眶。攥着金步摇的手不禁紧了紧。那天的相遇宛若发生于昨日,未曾被时光消磨。眼睛不由地瞥到远处的书信——那是夫君上战场后寄来的。而夫君寄来的信又何止这么一封呢……

鸿雁传情,遗我双鱼,郎情妾意,却是困难重重……

“小姐!公子来信了!”婢女拿着一封书信,快步走到女子的跟前。天气回暖,女子换上了轻便的衣裙。

女子的闺阁看上去也是温婉的。琴棋书画倒也熟悉,是可以看到有笔墨纸砚整齐地放在桌上,古琴静静地躺在某处,旁边还有一个棋盘,上面摆着尚未完成的棋局。轻纱随风飘扬,显得别致。房中无过多冗杂的装饰,只有几件看着欢心的摆设。

自从元宵一别,两人多次相遇,那抹情愫愈来愈浓。可奈何女子不可出门,只好以书信传达内心的情感。

“这是谁的书信啊?那么开心!”传来了厚重而富有气势的声音。

女子看到来人,立刻站起身来,示意婢女把书信藏好,盈盈走过去,“爹!没有书信,您听错了!”

“别藏着掖着了,我都看到了!”对方不肯罢休,“快拿出来!”厉声喝着。

女子见不能再藏下去了,让婢女拿出来。婢女战战兢兢地递给老爷子:“老爷。”

老爷子夺过书信,粗暴地打开,看着。之间他的脸色越来越差,本来愤怒的脸,更加愤怒,看完后,就直接把信给撕了:“你听好了,你以后都不要跟这个混小子来往,我已经把你许配给别人了,你安分地待嫁吧!”说完,甩甩袖子,离开了。

女子看着父亲离开的方向,双眼不禁涌上了泪水,很快,脸上便多了两条泪痕。她看了看地上的纸屑,收拾起来,试图将它们拼凑回去。隐隐约约看到了些字,她还是读出了字里行间的温情。她双手紧紧攥着那破碎的信,泪,更加凶猛。

……

“小姐,老爷吩咐,立刻收拾行装到皇城去,这里已经不安全了。”家丁过来传达着。

城邑即将被攻陷,这里不是皇城,防御算是比较差的。所有的百姓都急着离开,往安全的地方逃离,往皇城涌去。

刚出门,马车还没有走多远,就被拦截了——是已经走投无路的难民,他们想着抢一些钱财,好走路。

“你们只是想要钱罢了,我们给!”老爷子是看到了他们手上的短剑了。

“哼!”一个盗贼出声了,“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这是缓兵之计,想骗我们罢了!”说着,就一起上了,将车夫、家丁都杀害了,其中一个还在老爷子身上刺了一刀,刺中了要害。

女子在马车上惊慌失措,看着盗贼步步逼近,很是着急,以为要一命呜呼了,但闻对方几声闷哼,他们都倒地了。女子抬头一看,不正是那个让她日思夜想的人吗?而她也没有忘记自己的父亲:“爹!爹!您怎样了?别扔下女儿啊!”

老爷子看到来人:“爹走了。”对着男子说,“我的女儿就拜托给你了。”说完,气也断了。老爷子还是打听过男子的身世的,知道他是个正直的人,他只是想给自己的女儿找个更好的罢了。

男子眼看着身后似乎还有追来的人,立刻拉着女子走了:“此地不宜久留,保命要紧!”女子坚定地跟着他。

她的手似乎还被他紧紧抓住,手上也似乎还留有余温,那是属于他们之间难以消逝的记忆。手上的金步摇在烛光的衬托下散发着耀眼的光芒,那是印证他们感情的信物……

十里红妆,有情人终成眷属……

两个人一直跋山涉水地走着,并没有去到皇城——皇城的守卫森严了许多,外城的人难以进入,他们只好找个就近的城邑,一个相对安宁的城邑安定下来。他们盘下一间简单的房子,比较破旧,只图有一个院落,置办了些嫁妆和婚庆用的物品。在路上,他们就决定,找地方落脚后,便成亲。

原本破旧的房子,经过翻新,整理,也显得比较好看。新婚的房间并没有过多的饰品,却也显得比较喜庆。窗户上,贴着一个个喜字,屋内的很多装饰也换成了红色。桌上的一对红烛很是夺目。

没有亲友,两个人只是换上嫁衣便开始行礼。两个人都穿得很简单,在这样的乱世,很难找到华美的衣裳。女子身着红色的纱裙,上面没有任何繁杂的刺绣,连一点讲究心思的花纹也没有,头上也只是别了朵红花作装饰——还有一支金步摇,是男子悄悄买下的,在她梳妆的时候为她戴上的。男子身上穿的,也是最普通的样式,没有什么特别。

他们也没有喜娘。

“一拜天地!”朝室外深深一拜。

“二拜高堂!”再次拜向室外,示意天上的双亲。

“夫妻对拜!”两人深情对拜。

两人双双步入房间。今晚的月色显得特别娇艳,皓月当空,月朗星稀,许是为他们助兴。喝过合卺酒,男子搀着女子坐到床边,四手交缠着。

“无法许你一个盛世婚宴,也无法告知亲友,为夫实在有愧于你。”男子温和地说着,语气中着实有一番后悔。

女子笑了笑:“只要夫君在,足矣!任何的外物只是表象,怎能抵得上我俩的感情呢?”

……

日子倒也过得安宁了些。

这座城邑暂时还算安全,没有敌兵的侵入。男耕女织,男子偶尔会去做些工活,女子在家安心地做着针线活,帮补家计,她还要稳妥地保住他们的第一个孩子。邻里之间也混得熟悉了,这段时间确实安乐。

泪,已流尽,脸上的泪痕似乎已经干了。金步摇在手上,轻轻一动,它便摇晃着,发出细微的声响,打破一室安静。女子坐起身,房间还留存着夫君的味道。就像是,她的夫君从未离开过……

突遇变化,一别,终是永别……

“听说了吗?朝廷在拉壮丁!所有适龄的男子都要上战场!”附近的人都在议论着。

众人都显得很惊恐:“那该怎么办啊?”

男子和女子也都听说了,女子投以担忧的眼光。

“你放心!”男子安慰着,“为夫定与你白头偕老!”

果不其然,城邑里的男子,凡是符合年龄的,都送上了战场!

两人依依惜别:“你和孩子记得等我回来!”报以安定的笑容……

此后的日子里,男子在战场上奋力杀敌,既要保卫家园,又要让自己安全;女子在家中生活着,生下了个白胖小子。

一切似乎都井井有条,而美梦的破碎,是在消息传来的那一刻……

梦碎了,可怎么拥有得那么不真切!金步摇在烛光的照耀下,散发着它本身的光芒……

庭院深深,女子脸色憔悴,芳姿损,但余双泪。

元宵佳节,你我相遇,我以为,我俩就此定终身;

百般阻挠,你我相见,我以为,我俩永远不分离;

十里红妆,你我相爱,我以为,我俩此生已定局;

被迫分离,你我惜别,我以为,我俩有情缘不浅……

女子走到婴孩跟前,将他抱起:“孩子,爹爹在天上看着我们,我们要好好活下去啊!”

月色阑珊,天际似乎出现一丝白光,看来夜已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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