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读汉乐府民歌，忽然发现那些乐府歌辞与今天我们所谓的“神曲”有异曲同工之妙。话不多说，先上一段神曲《爱情买卖》的歌词，大家自行感受一下画风：
出卖我的爱 逼着我离开
最后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掉下来
出卖我的爱 你背了良心债
就算付出再多感情也再买不回来
当初是你要分开 分开就分开
现在又要用真爱把我哄回来
爱情不是你想卖 想买就能卖
让我挣开 让我明白 放手你的爱
传唱度高的此类歌曲，有一系列共同点，：情感浓烈，死去活来。通俗易懂，朗朗上口。这决定了它们广泛的群众基础。王菲的《红豆》唱的好吧，林夕的歌词写得也好吧，但是街角补车带的大哥和跳广场舞的大妈不一定会唱，因为情感太含蓄了，语言太精致了，脑回路太复杂了。
乐府民歌走的不是城市文青精致路线，走的是人民群众路线。在汉乐府民歌中，排第一位的当属这一首：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这是爱情的誓言。
我要和你在一起，直到时光的尽头。当山峰没有棱角，江水枯竭，寒冬惊雷，盛夏飘雪，天地覆合，才能把我们分离。
怎么样，是不是妥妥的流行歌曲的曲风？没错，这就是汉代的流行歌曲。汉乐府民歌多来自民间，或是民间集体创作，或是在流传过程中经民众不断修改补充而成，因而最直接地反映了人民群众的生活和情感。它不同于后代文人诗作那种修饰过的哀愁，劳动人民嘛，不搞文邹邹那一套，爱就大胆说出来，恨就老死不相往来，地里还等着收庄稼呢，布也没有织完，没工夫猜来猜去。农业社会背景下，人们的情感与天地万物有着天然的亲密关系，寒来暑往四季轮回的自然规律是主宰一切的神力。诗中女主人公借助自然界的种种反常现象来表达自己的爱情决心，这是一种浓烈到极致的情感。再加上语言的通俗易懂，音韵流畅，自然被广为传唱。
古代也有洗脑神曲？
我们再来看《有所思》片段
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
摧烧之，当风扬其灰！
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
翻译成现代汉语也是相当带感：
听说你爱上了别人，
我烧掉了你送我的所有礼物
烧吧，烧吧，
我要把这爱情灰烬抛洒在风中，
从今往后，
不再想你，不再见你！
读到这儿我突然想起了梁咏琪的《短发》：
我已剪短我的发 剪断了牵挂
剪一地不被爱的分岔
我已剪短我的发 剪断了惩罚
剪一地伤透我的尴尬
反反覆覆 清清楚楚
一刀两断 你的情话 你的谎话
是不是迷之相像呢？
读乐府民歌，我们总能看到这样性格刚烈感情充沛的人物形象，不做作，不隐藏，敢爱敢恨，勇敢决绝。
最后我们来看一首汉代的《爱情买卖》：
上山采蘼芜，下山逢故夫。
长跪问故夫，新人复何如？
新人虽言好，未若故人姝。
颜色类相似，手爪不相如。
新人从门入，故人从閤去。
新人工织缣，故人工织素。
织缣日一匹，织素五丈余。
将缣来比素，新人不如故。
上山采蘼芜女子有一天在路上偶遇自己的前夫，前夫向她抱怨新老婆的种种不好，什么长得不如你漂亮啦，不如你织布织地好啦之类的，言语之中流露出对新婚的不满，想要与前妻复合等等。这不就是汉代版的《爱情买卖》吗，来，我们再复习一下：
当初是你要分开 分开就分开
现在又要用真爱把我哄回来
爱情不是你想卖 想买就能卖
让我挣开 让我明白 放手你的爱
古往今来人们的生活边界也许在扩大，可是精神情感疆域早已精耕细作过了。
中国古代诗歌，从民间集体创作的《诗经》发轫到汉乐府民歌，文人五言诗，再到成熟的格律诗词，从形式上讲是越来越精美，从情感上讲却是越来越含蓄的，这种变化跟诗歌创作群体的转移有关，文人诗和民歌不论在主体意蕴上还是在表达方式上都有很大的差别，以至于越来越脱离民间，成为一种个人化的表达。所谓“爆款”，一定是为一个群体代言。乐府民歌是汉代的流行歌曲，今天我们已无法聆听它们的旋律，但乐府歌辞历经千百年流传至今仍魅力不减，可见，凡是能够“情动于中”的文字，穿越千年烟云，也能带给我们感动。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