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辰翟
“你踢我...”
“踢你怎么了”
“...”
“你想说什么?”
“...”
“你说啊。”
办公室传进瑾彦和楚萌的声音。
“报告。”
“楚萌啊,你和瑾彦关系很好啊。”
楚萌满脸疑惑。
“啊?”
“办公室里的人都听见了。”
大家都看着他们笑起来。
楚萌立马低下头,满脸难堪。
“老师,对不起。”
“老师,楚萌刚刚踢我肚子下面。”
他差点把嘴里的咖啡喷出来,他又好气又好笑。
“不是的,他胡说,明明是小腿肚子。”
瑾彦用指关节敲敲太阳穴,老师们又都笑了起来。楚萌握紧拳头看着一边,眼里隐约有点泪花。
“瑾彦啊,无风不起浪,昨天的事还没完呢,你又想干什么?”
瑾彦吃了哑巴亏,他的脸上写满反击的前兆。
他看的一清二楚。
“你今天回去写个检讨,字数不限。记住,不限。”
他记得上次让他写检讨,他就写了一个字:嗯,句号都没有。
他哭笑不得,说他连标点都不给他标。
他眨眨眼睛,一副诚恳的样子蹦出一句:“不是不限吗?”
关键在于当时他脸上的天真无邪,让他实在不想说话。
几句话就把瑾彦打发走,是因为他明白对付瑾彦不能跟他正面对话。他既然能完美的拒绝他,也就能牵着他的鼻子走,如果弄不透瑾彦的心思,就减少与他对话的次数,况且他既能自己过得开心,也能给周围人带来快乐,不会有什么心里问题,至少看上去是这样。
瑾彦灰溜溜地走出办公室,只剩下在一旁低着头的楚萌。
“楚萌。”
他轻声叫她。
“啊...”
楚萌愣了一会,发觉他在叫她。眼镜下的眼睛在偷偷瞄他。
“愣在门口干什么,进来坐。”
“嗯。”
他冲好两杯咖啡,放在桌子上。他把洋溢着浓香的纸杯递到楚萌手里,她伸出两只手去接。
“谢谢老师。”
他盯着坐在那里低着头的楚萌看了一会,拿起手机发起短信。发短信的时候他注意到,楚萌时不时会抬起头看看他。他对她笑的时候,她又把头低下去。
上课铃声响了,他看见楚萌抬起头的次数开始变多,他发出短信,又等了一会。
“老师...”
短信铃声打断她的话,辰翟用一只手示意,他看完短信,楚萌终于坐不住了。
“老师,上课了,如果...如果没事的话让我回去上课好吗?”
“最近上课都没精神,其他老师也都给我反映你的状态。”
楚萌又低下头,这次她没有再偷看他。
“老师叫你来不是教训你的。”
他轻轻拍拍楚萌的肩膀。他清楚楚萌这样的姑娘情绪突然沉下来是有原因的,而此时的她最需要的是关心,最直白的关心。
“如果发生了什么让你不舒服的事情可以告诉我,我刚才已经跟音乐老师请假了。我觉得我的班长明白事情压在心里只会让自己难受,如果今天不是最合适的时间,我会带你去上音乐课。”
他和楚萌进行过一场还算顺利的彼言。
“他爱喝酒,每次喝完就不管我,背着夏怡往房间跑。夏怡拦不住醉汹汹的他,前天晚上又是,为什么男人都这么讨厌...”
她担心自己的话语。
“对不...起,老师,我没...没有说你”
他摇摇头。
“墙那边响动...我安不下心,我知道她们在做什么,但...但就是习惯不了。”
他轻轻笑出声。
“你是个女孩子,怎么能习惯呢?”
“好啦,您就不要笑话我了。也就只有他喝酒的时候才会这样,平时都很节制,不会让我听见。爸爸真是个笨蛋,总是不注意我,我有时候真的很羡慕夏怡...”她突然紧张“但只是有时候!夏怡人很好,才不像那个大色鬼,臭男人。”
她托起脸“为什么会有那样的女人,都已经三十了皮肤那么好,而且还像个小孩子,我很想把她当成妈妈,不过特别奇怪的是有时候我反而觉得自己得像个母亲一样在照顾她。老师你说我是不是有问题啊。”
“不会。”
“也对,不然我是不会习惯的。”
“就像你在隔壁听见的声响。”他笑笑。
“老师~”
她开始害羞。
“我没有一个安逸的家庭,他们对我来说都是不称职的父母,不管以怎样的标准,给过我爱的只有她,但两者不一样,就像数学一样,几何与方程可以联系起来,但永远不一样,能说什么呢,我倒觉得我自己是个奇怪的人,我竟然一点都不会觉得遗憾,就像那个地方缺了一块洞。家长会只有我一个人,我跟我的老师说我是自己的家长,周围所有人都笑我,我竟然不会因为他们的缺席感觉到任何情绪的变化。我的记忆里只有过两次,我感觉到了悲伤,就好像白色世界里瞬间充满墨汁,我没法呼吸,什么也看不见,什么都听不到,自此我学会了流泪,每当这样的感觉出现,我的眼泪就停不下来。是不是很奇怪?”
“...”
他明白楚萌没办法了解那样的东西,或者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懂那种感觉。他暂时把它叫真空期。
“老师,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
“嗯。”
“他走了,走得很突然,他什么都没带走,可我觉得他带走了这个家里的所有东西,我...”她犹豫一会“我讨厌他,他如果回来的话,我不会让他进来的!”
他看到泪花在她眼旁打转,而她咬着牙,低着头让头发遮住眼睛。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恨他!我...”
“你想他。”
她的肩膀塌下来,眼泪在头发遮盖面庞像樱花一样轻快地坠落,一滴一朵。
“我想他。”
一共十二朵,她擦干眼泪,把脑袋悄悄偏向旁边,她在躲避他的眼神。
“不...不好意思,老师。”
“喝点咖啡。”
她的嘴巴轻轻贴近杯边,沉默蔓延在他们周围。
他在想要不要问一问原因。
“那爸爸为什么...”
“老师!”她轻轻叫出声。“对不起老师,今天...”
她在害怕,害怕自己又控制不住眼泪,他的班长在压抑自己。
“是老师不对。”
“不不,老师您很好,是我的原因。”她双手捧起还有暖意的咖啡杯。“我能不能...”
“没关系,说出来。”
“我能不能在您这里待到下课?”
“怎么。”
“在老师这里很舒适,辰老师像…像个大哥哥。”
他带着欣赏的笑容。温柔的诉说让面前平凡简单的女孩有一种阳光倾斜在窗口的美丽。
他从抽屉里取出一盒蛋糕。
“吃吧。”
伸出手的手停在半空。最后还是接过蛋糕,她用精致的小勺一点一点往嘴里送。
如果这里没有人,她应该会是一副狼吞虎咽的样子,女孩对甜食毫无抵抗。他想起了杨雨的模样,蓝莓、菠萝、草莓蛋糕是那只小胖墩的最爱。
没有其他人的时候会让学生们心里紧关的门窗稍稍打开半掩。当然一盒蛋糕也能让他的班长瞬间忘掉烦恼。辰翟不想因为一次谈话就去徒增学生的烦恼,他希望相比那些事情带来的负面情绪,他们更多的能快乐地生活,即使无法快乐,也要诚挚地对待生活,那是他过去与现在的期望,也是他微不足道的梦想。
他见过因为家庭破裂而断送前程的天才。他也见过为了实现父母的愿望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学生,他们只想奢求一点父母的理解,还有很多很多。
他曾有过一个自认为天真的想法,所有的孩子都很优秀,他们只是没有得到合适的对待方式。那个高中总在第二名总在他后面的同学,还记得他登上天台时最后的表情,像去参加一场神圣的仪式,或者步入婚姻的殿堂,亦或者接受某种神圣的洗礼。他在笑,平静得让他害怕,没有颤抖,没有惊慌,好像越过栏杆的一刻是他每天一直都在重复的事情。
社会在向前飞,他们自降生以前就不停地被插满羽毛,羽毛不停掉落,又从未间断过“生长”,他们开始觉得他们可以飞翔,他们想象那副美好温柔的画面,不断从空中摔落,却未曾停止憧憬,直到羽毛再未生长的那一刻突然意识到,他们只是人。一个没法凭借翅膀翱翔天空的人。
他能做的就是多给他们一些面对世界的勇气和力量,再多一点微笑,再多一点开怀大笑。
不过...那种发自内心最真挚最爽朗的笑声,那种毫无遮拦却又单纯的笑容已经被淹没在痛苦与欺骗的笑声里。
他看向坐在那里用安静安慰自己的楚萌,嘴巴若有所思地贴在杯壁。
大人就是藏在服装道具里的孩子们,他们剩下的一生都在追逐小时候渴望却得不到的东西,等从此世永远合上眼的瞬间,才发现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放学后通向车棚的路很暗,灯火在近秋微凉的风里摇曳,他想起那个大风里接他回家的老头。
他抬头仰望昏暗的天空,一个身影挂在他班级的窗边。他的班在四楼。
他借助微弱昏黄的夕阳观察窗口那个吊着长绳正向下爬的的人。
“瑾彦。”
他停在半空一动不动。
“我知道是你。”
瑾彦以极快的速度从绳子滑下来,等他反应过来,瑾彦已经消失在楼的转角。
他本来可以追上去,但有一大堆的疑惑在等着他反应。
他赶到班门口被冲出来的影子撞倒在地。
“老师...”
他有点晕,眼睛里闪着几颗星星,等他清醒过来看到惊慌尴尬的楚萌,她捂住嘴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老师,我...”
“我知道,扶我起来。”
楚萌没有反应过来,他扶正眼睛,向楚萌伸出手。
楚萌急忙拉起他。
“老师,瑾彦...”
“我知道。”
他扔下楚萌走进教室,此时他最想知道的是瑾彦的事。他的座位是空的,旁边的窗户紧闭,从里面上了锁,绳子也已经不见。辰翟目测一会,又看向瑾彦的座位,他的桌子前面有一根凸出来的方柱连在墙壁,如果把桌子往右移刚好能挡住班里大半人的视线。
想到这里他毅然放弃,对这种侦探情节的故事他持拒绝态度。
真正的问题在瑾彦为什么费劲心思从窗子爬下去,现在已经是自愿晚自习的时间,他看菜头路有和麻子都已经不在座位。
“楚萌,这是怎么了?”
她在他的身边支支吾吾一句话说不出来。
“出去说。”
“瑾彦,他们说话不算数,昨天明明答应过我每天上晚自习的。”
辰翟觉得很好笑。
“我的好班长,他们四个人的话你也信?特别是瑾彦...”
她的眼神很坚定,一点也不像骗自己的样子。
“可是瑾彦昨天当那么多人的面怎么能言而无信?我觉得...他说的是真的。”
他突然很好奇,楚萌平时挺聪明懂事的,但现在说的话让她像个跟父母耍小脾气的小姑娘。
“你啊...”
瑾彦的嘴全校皆知,他的话相比麻子他更相信后者,当然,他们两个人的话都不能听。
“哎呀,老师,别介啊,咱俩这交情,都是一个裤子里长大的...”
“谁跟你一个裤子。”
“我这不是比喻吗,就一天,辰帅哥,男神,爹地...”
眼看麻子的嘴又要开始跑火车。
“停,”
“老师啊,我和我弟弟都是你的粉丝啊,你一语千金,万里难寻...”
“跟你弟弟又有什么关...”
“男神!你是人马的铁蹄!踏破星空的背影!手持波塞冬的三叉戟!击穿雷鸣的深渊”
“就一天...”
麻子立刻闭上嘴,捧起辰翟的双手与他深情对望。
“快走人。”
“好的!侬抛包乐母!”
他没再见过那本被承诺的作业,自从那时起他就记住一条铁则:不能听麻子说话。至于瑾彦,一个彼言时不愿意透露一点心声的人,一个能拿着三句英语在各大庆会上掌控全场的人,一个能在舞台上搞定女主持的人,怎么能听。
“然后,你把他关在教室不让他出去?”
楚萌像个犯错的孩子站在他面前。
“那你为什么不拦住那三个人。”
“我...我拦不住他们。”
她的声音小到随时都能消失。他非常好奇,其实留下菜头其他三人都会乖乖待着,她为什么非要留住瑾彦。
“唉,算了,你进去吧,我没办法帮你,学校没有明文规定翻窗户一类的处分。”
而且不会有人想从四楼翻下去,看现在的状况样子要除了瑾彦。
“嗨,老师。”
他刚转身,满面春光的瑾彦出现在眼前。他的身旁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她穿着辰中初中部的校服,有张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头发用带有两颗彩色玻璃珠黑皮筋束在右侧,小脑袋差点就能够到瑾彦的肩膀。
“瑾彦,你这是犯法。”
他认识这个小女孩。那天他去教室,发现班门口围了许多人,等他靠近,他看见人群中间围了一小姑娘,小姑娘有种天使般的力量让所人都靠近她的光芒,他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可爱的气息,就像一个自然宁静的森林少女坐在青青草地,与世间的万物和谐共处。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像婴儿干净的笑脸。辰老师好呐。
“哈?”
“你会被开除的。”
楚萌皱紧眉头。
“等等,我不就翻个窗户...”
他注意到旁边女生的表情,那玲珑小巧的嘴巴快要撅到天上。
他和楚萌一同用审视的眼神盯着瑾彦。
“她是我妹。”
他和楚萌交换了眼神。
“那就是伦理道德问题了。”
(五)楚萌
她盯着瑾彦旁边的姑娘看了好半天,继而叹口气。
“那天的警车应该把你也带走。”
她讨厌瑾彦,特别是他的轻荡,记得他称上一个和他在一起的女生为表姐,这次又是妹妹,她绝对不会再相信他的话。
“喂,我...”
“你什么你,你说话不算数。”
“别这么单纯嘛,你让我不好意思说出真相了。”
“...你们聊,我回家。”
辰老师笑着离开。
“什么真相?”
“五分钟也是上,跟上完就不一样喽。”
她突然感觉自己像动画里那只被人骑在背上,被胡萝卜引诱向前冲刺的猪。
“是不是感觉自己像只猪,哈哈...”
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应该生气的,像平时那样抬起脚踢他小腿,可是有种莫名的情愫从身体感染到眼睛。她第一次被骗得这么奇怪。
“你再这样我就不和你说话了!”
瑾彦听到女生的话,立马闭上嘴。
楚萌依稀看见女生向自己走过来。好像在炫耀,她的一句话就可以让瑾彦闭嘴,而她无论如何也没法让他遵守约定。她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对一个明知道言而无信的人这么固执?他不会遵守约定,不会,可身体的某个地方空荡荡的,就是停止不住填补那里的欲望,她在害怕。
她感觉到她的脚步在移动,身体在往后缩,而这些举动都让她接下来的转身变得英勇无畏,那张充斥欺骗的笑脸,仿佛与那个男人在她背后重叠,她听见的声音,似乎聚光灯外的笑容。
“...楚萌...”
身后仿佛传来那个男人依稀的声音,童年金色的夕阳里,夏日温暖的和风中,沉吟在夜晚的童谣,歌唱水田里的稻香。
回家吧,回到最初的美好~
音乐仿佛就在昨夕,肆无忌惮地钻进她的内心,从她眼眶边缘夺取她最珍贵的眼泪。
“不哭,不哭,萌萌最坚强。”
嘴里呢喃着夏怡安慰她的话。她用衣袖吸干从眼眶溢出的泪滴。视线模糊的眼前,夕阳消失在黑夜吞噬的地平线。
“细雨带风渗透黄昏的街道...”
橱窗的灯火与音乐出现在黑夜与黄昏交替的时刻,它没有给楚萌沉浸在伤感里的机会。并没有真的去生瑾彦的气,只是瑾彦触碰到她那根始终在心里维持的心弦,瑾彦其实和平时一样,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情,可她却变得越来越不一样,那个男人不仅带走了她的回忆,还把她身体的某个部件悄悄拆走了,就像一个突然失去右腿的人,失去右眼的人,失去右耳的人,失去右手的人,可是,还好心在左边,可是还好。
“能不能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姐姐,是我。”
女生鼓起腮帮,呼呼地吹掉台阶上的灰尘,乖巧地落在她旁边。像只除了睡觉时,任何时候都耐不住寂寞的小麻雀。
“我叫瑾琪,是哥哥的妹妹。”
“嗯。”
“我已经把哥哥赶走了,就在刚才你转身离开的时候,他叫你的名字,你没有理他,哥哥他吓坏了。姐姐可别告诉他。”
瑾琪向她吐吐舌头,她伸出手摸摸瑾琪的脑袋。她记得自己明明听见了那个男人的声音。
“哥哥真讨厌,琪琪知道,昨天他就惹了姐姐你。”
“其实是姐姐的原因。”
她垂下眼睛,真的是她的原因,只要像平时那样教训他就好。
“哥哥说话不算数!”
“是我太认真了,就连辰老师也笑话我。”
笑声自顾自地从嘴巴里跑出来,她只好擦擦带有余泪的眼睛。
“不对!”瑾琪突然站起来皱起那对可爱的眉毛。“明明是哥哥的错,他说话不算数,他应该道歉,姐姐不应该妥协!”
瑾琪的脸生起气的样子让她忍不住想掐上去。
“谢谢瑾琪,姐姐心情好多了。”
瑾琪嘟着嘴突然转身跑掉,中途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对这边的她大喊。
“姐姐以后叫我琪琪就好,只有哥哥,妈妈,还有姐姐能叫!”
她笑着挥挥手,看着琪琪的倔强的小脸,她感觉心情好多了,不只是瑾琪的抱不平,还有瑾彦慌张的表情,虽然没有看见,但想象起来的话却会不经意的好玩。
接连的一周里瑾彦出奇的安静,不过比起安静她更喜欢用乖巧这个词来形容那个讨厌的家伙。晚自习他总是生无可恋地趴在桌子上,乱糟糟的头发挂在他的头上就像奶奶家的那只哈士奇。
“奶奶,奇奇又不吃饭。”
她穿着粉色小短裤蹲在奇奇面前,那对凶狠里透着呆萌气息的眼睛盯着一旁,对她爱搭不理。
“我刚才给他喂过饭了呀。”
“它没动过。”
她伸出手想挠挠它,奇奇扭过身子跳上板凳,把脑袋搭在桌子上,了无生趣地四处张望。
“你又不吃饭。”
她用小指狠狠敲打奇奇的脑袋。
奇奇没有躲掉反而向她凑过来。
“死开,不吃饭离我远点。”
它把脑袋搭在她的手臂。
“你以为这样我就教训不了你了是不?”
她刚想抬起来左手,奇奇跳起来用整个身体压在她的双手上。楚萌向后倒下去,奇奇非但没有移开,反而骑到她身上,用它的大舌头对她的脸肆意妄为。
奶奶走进来看着被奇奇制服的她,咯咯笑出声。
“奶奶,奇奇欺负我!”
“它在怪你不经常回来看它呢,你在楼下的时候它就扒着窗户看你,我让它吃饭它都不吃。”
“好了,好...了,我错了,哈哈...别舔,别...哈哈...我错了,别舔那里...哈哈...我错了...”
为了反击,她托住那张蠢脸,又揉又掐,奇奇奋起反击,双方都激烈地防御反击对方的攻击,无奈奇奇有张黏答答的大舌头弄得她无可奈何。大多数时候都是以她的失败收场。
等到她投降时,它就瘫在她的身体上用两只傻愣傻愣的眼睛盯着她看。
瑾彦有奇奇的既视感,特别有时候从桌子上爬起来时刚好有根呆毛竖起来。
实在想不到放荡不羁的瑾彦居然能老老实实听妹妹的话,像这号哥哥一般都把自己的妹妹管教得很到位,可瑾彦与自己的妹妹却反了过来。看今天的样子,琪琪昨天跑回去一定和他说了些什么。
自从昨天,她都很在意琪琪形容的瑾彦,想着想着还会不禁笑出声,脑海一旦浮现出那副神情,她会很得意,心情突然莫名其妙的好起来。没想到瑾彦能有这样不堪的一面,还真让她有些意外,如果这是瑾彦的把柄,那以后岂不是可以骑在他的头上了。
也只是想想,她并不喜欢那样的自己,正如她不喜欢别人那样也对她。
“楚萌?”
她被惊醒,下意识从座位跳开。看见身旁他脸上疑惑的神情,她突然开始脸红。
“老...师。”
“写作业认真一点。”
“对不起老师。”辰老师的话让她羞愧。
“你和瑾彦出来。”
“哦。”
她从教室里绕一圈,绕过瑾彦时丢下一句。
“哈士奇,老师找。”
“啊?”
不用猜就知道瑾彦的那副呆样。
他跟在自己身后,放低声音。
“你刚才叫我什么?”
“我没有叫你啊,我叫哈士奇呢。”
“...”
她由史以来第一次品尝到胜利的喜悦,瑾彦就像奇奇一样乖乖跟在她身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昨天瑾琪跑到我办公室说瑾彦又欺负你,是不是,楚萌。”
辰老师温柔话语再一次触碰到她的内心。
细雨带风渗透黄昏的街道...
她仿佛感觉到昨天下午黄昏之后的宁静,她又听到那个男人在她背后的呼喊,她想起自己的妥协。
“没错!”
瑾彦和辰老师瞪大眼睛。
“他非但言而无信,还欺负我!”
“我怎么就...”
辰老师收起笑容,立刻打断他的辩解。
“你什么你,你不长记性啊,欺负女生不说,还欺负我的班长。”
“老师...”
“叫什么老师,你和麻子一个样,这周作业你交过几次,我能当你老师吗?”
“不是...”
“什么,你的意思,你不想做我的学生了...”
“...”
楚萌得意的看着失魂落魄的瑾彦,至少在她看来如此。
(六)菜头
喵~
他讨厌动物。
喵~喵~
尤其猫。
喵~喵~喵~
他叫它们野喵子。
喵~
“去!一边去!”
一只脖子有黑斑的白猫从巷子里走出来,贴近他脚边。他探头看看巷子里,再低头看看猫。
喵~
白猫好像在笑他。
菜头皱皱眉毛,从兜里掏出一小袋饼干,放在地上。
喵~
菜头把脑袋扭到一边,要不是会引起李郁合的注意他一定不会搭理这只野喵子。
“花斑,花斑?”
李郁合在巷子里叫道。
喵~
菜头听见李郁合的脚步声,急忙躲到一边。
“你怎么在这儿?这是...”
他看到李郁合捡起自己刚才丢下的饼干,心里一紧。
“谁的?”
李郁合看向猫,猫突然看向他这边,他迅速躲起来。
沉默一会儿,他听见郁合的声音渐渐消失在巷子里。
如果刚才郁合走过来,他会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想到这里,他就浑身不自在。
“该死的,为什么非得躲躲藏藏的...”
在那时以前,他做事一直大大咧咧,直来直往。而那只后,他突然变得畏首畏尾,他讨厌小心翼翼的做事风格。他菜头从小到大有什么事说干就干绝不含糊,杜绝拖泥带水,可唯独现在就像个踌躇不前的小娘炮。
“奇了怪了。”
菜头被她改变了,可她什么也没有做。他问过辰翟,但辰翟这个老狐狸满脸微笑就是一句不说。
“你...干啥呢?”
李郁合将发丝捋到耳后,抬起头奇怪的打量他一番。而后吐出。
“你有病吧。”
“...”
菜头心里当时一万只牦牛在狂奔,一般人不敢说这种话,女生更不用说。他感觉自己受到了人生中前所未有的羞辱,所有人都好像在看他。
“看什么看!”
菜头冲周围大吼,转身离开,当天下午就把麻子和路有叫到操场莫名奇妙地臭揍了一顿。
“哥啊,咳...我说你这是怎么了,跟失恋...”
菜头狠狠瞪着麻子让他活生生把后半句话咽进了肚子,他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会这么暴躁,下课铃一响就把两人拽出来收拾一顿,但心情还是和之前一样糟。
第二天他又来到李郁合面前。
“那个...昨天,我说的烂。”
当时菜头就挑准周围没人的时候说出这句话,他其实是想道歉来着,可话到嘴边弯转直下。
李郁合用对待异类的眼神看看他,直到她侧着身体绕过他走出教室。
他说话的时候没人敢开溜,这又是第一次。他本来到嘴边的怒喝像被肚子里一根绳子拉了回去,大脑里突然一片空白,所有的词汇都瞬间消失在脑海里。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肚子莫名其妙的火当然撒在麻子和路有身上。
“哥...哥啊,你别打了,我请你上网还不成吗。你都快赶上瑾...。”
“闭嘴!”
路有知道自己说漏嘴,捂住嘴巴躲到一旁。
“我说我的菜哥啊,你这两天是咋了,我们俩小弟对你挺孝敬啊。”
菜头突然语塞,想起白天时的窘迫,二话不说对麻子又是一顿。
“我的锅。”
他看到李郁合的脸差点都要笑出来。
“你这是道歉吗?”
“嗯。”
“那你为什么道歉?”
“啊?呃...”
李郁合双手交叉想了一会儿,留下一句“我知道了,以后别再打扰我,我还要看书。”
“哦。”
第三天的对话跟他想象的不一样,他觉得自己会被她叫到面前说些什么,然后再对他送上热情洋溢的微笑,或者再来一个吻,那就是完美。
“为什么她要对我微笑?”
菜头对站在他面前的麻子和路有大吼。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菜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想,看着面前两个满脸疑惑的家伙,他想起昨天李郁合看他的表情,一言不合对两人又是一顿。
“我的哥啊,我错了还不成吗,你...别...”
“你为什么道歉?”
“啊?”
菜头看着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的麻子,顿了顿。
“哎呦!疼...”
自从那以后,他没有再去找过李郁合,却不由自主地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后来又像着了魔,放学悄悄跟在她身后。
从最开始的好奇,每周一次两次,到这个时候的疯狂,三次四次,直到每天。
放学后和那三人上完网他一定准时在校门口等待晚自习结束的李郁合,时间久了,他的疑惑逐渐被他抛到脑后,而她的生活开始慢慢侵占他的大脑。
语文课本里的古文他一句都记不住,然而他能清晰地记得她经过的每一个路,每一条小巷,每一家商店的名字。而他始终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李郁合从巷口走出来,骑车往家的方向驶去,她总是一个人。
他看见她书包拉链挂的小人偶,这是她第一次为自己买的东西,人偶的样子让他想到瑾彦。
“怎么了,最近听麻子和路有抱怨。”
“...”
“两杯,谢谢。”
瑾彦把酒递给他,他一口灌下。
“那是伏特加。”
他一阵猛咳。
这家Dear Blue是瑾彦最喜欢来的地方,因为他们总是放某个人的布鲁斯。
“敬B.B.King”
瑾彦优雅的举止让他想起西方电影里人物。
他一直在沉默,每当在他面前,他总会收起他的所有秉性,变得异乎寻常的沉默寡言。而瑾彦一定是第一个说话的人。
“别在乎那些,我很清楚自己,郁合也很清楚我,但她就是有点小固执。”
瑾彦拿出一支烟,默默点燃,开始自顾自地说起毫不相干的话来。
“人们认真考虑自己的一切,对于别人的事,却都总是自以为是。没有人能代替别人,人不负自己就已经够了,却又总是想着为谁谁谁负责,说些不负责任的话。不过这就是人,是你我。”
掐掉烟头,瑾彦走上舞台,从黑人手里接过萨克斯。他深吸一口气,然后闭上眼睛,跟着第一个冗长的音律陷入在他的旋律中。
他觉得少些什么,而一名红衣女郎出现在瑾彦旁边,刚好填补了这个空缺。
她捋过齐耳短发,向瑾彦送去深情的眼神。瑾彦眼神迷离,完全沉醉在萨克斯的音律当中没有去注意她。
话筒靠近她的红唇,成熟充满诱惑的歌声瞬间俘获在座所有人的眼光,她的眼睛里藏着歌声里的深情与浪漫,同时在与深沉浪漫的萨克斯合二为一。
他显然已经沉醉其中,音律萦绕在他的脑海中,他迫切地想要得到她的瞩目。当她的眼神扫过舞台之下,当她的眼神与他对视之余,他幻想着牵她手的样子,搂住她美曼的身体,然后让嘴唇交合。
他想起李郁合,回过神来发现,周围所有人和自己一样都已经迷恋上了舞台上的红衣女郎。
而这时,瑾彦已经交回萨克斯,用一句英语对黑人道谢。
“她叫武洛。”
瑾彦从舞台回来,重新坐回他旁边。他对酒保打响指,伸出两个指头,酒保点点头,酒杯被重新满上透明液体。
“绝对伏特加。”
他这次长了记性,闻闻酒味,吞下一小口。
“她和李郁合挺像的。”
掌声响起,武洛接过客人递来的酒杯,面向他们这边。
“两人都固执。”
“我想敬我的伴奏师。”
她抛下那位脸上还在尴尬的客人将酒杯举到瑾彦面前。她的体香伴随她无可抗拒的魅力扑面迎来。
“只不过洛洛更像个小孩子。”
言罢,瑾彦站起来,武洛穿了高跟鞋,但他像座崛起的大山出现在她面前,挡住所有来自她入侵式的气息。
掌声在碰杯之后走向低谷,他发现他们这里聚集了许多不善的眼神。
“可否请瑾先生跳支舞?”
“容我拒绝武洛小姐珍贵的邀请。”
瑾彦对她还以真挚的微笑。
他看到武洛嘴角的微动。
“呵呵...”
武洛掩唇一笑转身离开。
“这丫头又要对我生气了。”
瑾彦耸耸肩膀。
果然,从Dear Blue里面出来后,武洛就气冲冲的来到瑾彦面前。
“彦彦真讨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拒绝我!”
她换上喇叭裤和印有皮卡丘的黄色衬衫,胸部在皮卡丘的脸上撑起两个皮球,扔掉刚才的成熟,她摇身变成了哥哥旁边活泼开朗的邻家小妹。他相当吃惊,武洛前后带给他的感觉完全是两个人。
“喏,你把菜头吓到了。”
“我才不管嘞,”说着她冲自己吐吐舌头“都怪菜头,彦彦才不理我。”
瑾彦哈哈笑出声。
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走之前武洛气冲冲地走到他面前对他的小腿提起脚,然后又转身离开,那一脚意外的可爱,能让他感觉到,却一点不痛,反而更像温柔的抚摸。她在报复他抢走了瑾彦。
“她是郁合的姐姐。”
“什么?”
意外让他问出今天第一句话。
在他跟随她的时间里他从来都不知道郁合有一个姐姐。
“李武洛,后来知道他生父的事情后,改姓武。红田街的男人们出去以后都会另寻新欢,已经变成众所周知的规律,这些男人想洗掉过去留在那里的某些污点,成为了辰市里的人,就和那些人一样厌恨那里。如果有人当众和那些人提到他们的身世,他们绝对不会说出事实,而撒个小慌,这个小慌只需要断开与红田街人或事有关的任何联系,就能让那些人心照不宣。很有意思,不是吗?”
傍晚的公园里比起往常少了很多喧闹,他想起来今天是周天,不会像往常那样挤满放学不爱回家的小学生们。
他递给瑾彦一罐刚才顺手带的一罐啤酒,瑾彦用手示意,他明白瑾彦现在不喝。
瑾彦点起一支烟,左脚跟踩上长椅,左手夹住燃起的眼搭在左腿上,看向夕阳另一端的蓝色天空,那里有一轮浅浅的圆月。
“我们三个在红田街认识,你和红妈走后我和琪琪被托付给李郁合家,有一天她的父亲带着武洛来到她们家,丢下一笔钱转身离开。”
瑾彦把还有半截的烟头扔在地上,用脚踩掉,打开一罐啤酒。
“郁合的妈妈对洛洛很好,但郁合不喜欢洛洛,两人总拽着我要我说她们谁更好,”瑾彦无奈地笑着,“还要抢我当老公。”
“记得郁合当时说‘我要做皇后’洛洛着急地拉着我的手‘彦彦才不会让我做妃子,对不对?’哈哈...”瑾彦又笑起来,“郁合没把自己当妹妹,洛洛也没有姐姐的样子。”瑾彦灌下最后一口啤酒。“他们都是宫斗剧看多了。”
身边的那缕烟渐渐消失,烟味在空气中消散,最后只剩下温暖柔和的夕阳与远处飘来的饭香。
“喂,红妈还好吗。”
他在犹豫,红妈知道瑾彦会问这句话。
“她说她想见你。”
瑾彦将熄灭在指间的烟头丢进垃圾箱,没再说一句话,离开了公园。
路过一盏盏路灯,每当瑾彦的话在他耳旁响起,他就像变了一个人,尽管解不出来辰翟的方程,但能让他冷静下来,神奇的接受那些让他愤怒,急躁甚至疯狂的事情。他想起来动漫里反派角色经过主角开化回归正义的桥段,又不尽相同。
红灯把他挡在马路这一头,他看着李郁合驶往下一个路口,淹没在车流人海中。
绿灯亮起,她早已消失在他视野中,菜头停在斑马线,他第一次感觉到手足无措:他没有办法让自己动起来。
就这样,立在昏黄的灯火下,看着汽车一辆一辆呼啸而过,车流渐渐休息,黑夜笼罩天空,灯火喧嚣在诚实之中,他始终一动不动。
他觉得自己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文艺少年,犹犹豫豫,在原地好像感慨着什么。
他想打破这一境遇,移动脚步之后发现自己骑向家的方向。
他知道今天李郁合会去哪里,他本可以跟上去,但他没有想起来,似乎忘了那些曾经由时光堆积的记忆。
他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
或者回去睡一觉就能明白。菜头用经常解不出方程时说的话来安慰自己。
“我觉得...你应该能让阿基米德或者笛卡尔起来教教你。”
“笛卡尔不是学化学的吗?”
“...”
“哦,不对,他发现了镭。”这次他坚定真诚地看着辰翟。
“...”
他的第二天如往日一样,不过,去学校的路上他看见了一个熟悉又没好感的身影。
“又见面了。”
楚萌用奇怪的眼神盯着他。
“喂!我跟你打招呼呢。”
“我跟你很熟吗?”
“什么话,我问你...”
“没戏。”
“啊?”
“我说你的事没戏了,除非她脑袋出问题。”
“...”
“你不是想问我吗?”
“你怎么知道的?”
“一个杀人犯除了便秘不会像你这么忸怩的问我问题。”
“我哪里忸怩了?”
“你的手都快把车把的橡胶皮搓掉了。”
“你认为她怎么想?”
“她肯定知道你就是个杀人犯,可能还会以为你是个个强奸犯,或者强盗...”
“去去去,当我没问。”
他超越楚萌骑在前面,不问还好,一肚子火又不知道往哪里撒。换作平时他一定会抓住她的车把捉弄她。
“喂~记得请我吃饭啊。”
今天的他觉得自己格外温柔。
“嗯?”
“我说,请你吃饭。顺便...”他的眼睛转向李郁合。
“别,吃饭免了,我可不想被被人误会我和杀人犯有关系。”
“那就回答我问题!”
他的脾气又从脚底涌了上来。
“改改你的臭脾气。”
“你...”
“你对她也会这样大吼?”
“...好。”
“你都了解她什么”
“她——”
他从开始讲到最后,他目睹了楚萌的表情从不屑一直到惊讶的有趣变化。
讲完后她仍然用审视的眼光盯着他,好像要从他身上找到她所肯定的东西。
“不应该啊,杀人犯尾随高中生,要成变态的节奏...”
“你信不信明天你抽屉里会多只小动物。”
“我说的是实话啊,如果你告诉她你跟踪她这么长时间,她说不定还会报警。”
“当我没问。”
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对这丫头片子说那么多。他的心情更糟了。
“哈哈哈哈...”
麻子和路有当即笑出声音。笑声直到两人挨揍便停下来。
“哥,不是我说,你问楚萌那八婆这事,她不数落你都已经很不错了。唉?话说你为什么问她。”
“就是啊,像这种事哥你问我路有,女生喜欢甜食,上一个初三的妹子就是这么被我弄到手的。”
“那种跟你一样能把地秤压塌的货你还拿出来显摆。”
“你还没有呢。”
“你...”
他看着扭打起来的两人想动手,但突然停下来。一种神奇的感觉告诉他李郁合正躲在哪里看他,他心里的野蛮像被阳光照耀的小溪冲走了一般。
“喂,去你家吃饭啊。”
他看她的眼神将信将疑。
“我...咳...可以在你不可能的基础上让你有点不可能。”
“你说的有什么区别?”
这句话差点又让他吼出来。
“如果我想否定一个人在某件事的可能性而又觉得会发生某种预料不到的奇迹,我会用后者回答他。”
“你走,别让我吼你。”
“但有条件。”
“哈?我还没有答应你...”
不用粗暴的方式,他一时间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种女生的无理。对一个女生动手难免有损他的名声,他菜头虽然是个凶神但可不算喜欢欺负女生的懦夫。
“别去我家,去拉面馆。”
“蛋糕店。”
“早餐店!”
“李郁合可能喜欢吃蛋糕,我需要去考察一下。”
满脸的得意,毫无遮拦的得意,这妮子早就想好了怎么对付他。
“...”
他第一次被带进蛋糕店还有种被绑架的感觉。
“我说...先谈你的条件。”
他看着楚萌翻开菜单,手指点在一个个样式精美的甜点上。
“告诉我所有关于瑾彦的事。”
“什么?”
“我非常好奇他这个人,”她犹豫一会儿。“只是好奇。”
他觉得楚萌就像个快要自己跳进油锅的小老鼠。
“我劝你离他远点,”
“怎么讲?”
蛋糕被送上来,但她没有打算动手。
“你除非去问她妹妹,否则你听到的是一个西方小丑穿上和服和你在跳恰恰舞。”
楚萌惊讶的看着他。他觉得她在为自己刚才的那番漂亮的说辞吃惊。
“这当然不是我说的,我只是复述他的原话。”
“你是说琪琪吗?”
“你怎么认识她的?你最好别当面这么叫她。”
“她让我这么叫的啊。”
“什么?她居然让你叫她琪琪,我从来没叫过,你们发生了什么?”
他并没在注意楚萌的沉默。让他此刻在意的是琪琪,从小时候认识瑾琪以来她从不让他叫琪琪。上次不小心说漏嘴,小丫头跑去向瑾彦告他的状,他差点让把瑾彦把胳膊卸了,不过幸好那天坨坨在,瑾彦不敢恣意妄为,回想起来他菜头什么时候有了这种寄人篱下的姿势,他一度在心里做出过强烈的反抗,他觉得他能打过瑾彦,他们之间的实力差距不会很悬殊。跟随坨坨练功的时候,他不忘每天晚上进行肌肉强化的锻炼,坨坨曾说过,他不是个练武的好料子,比起练武他更适合去锻炼肌肉,坨坨说他悟性太差。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再也没有去坨坨那里,每天不知不觉中开始执着于锻炼肌肉,辰翟曾皱起眉头看着他的手臂开玩笑说:你把练肌肉的力气花一半在动脑上,恐怕你就能教教我解决数学猜想了。
“喂,呆瓜,我们在说李郁合。找机会告诉她,然后接受现实。”
一个猴子的轮廓逐渐浮现在他的脑海里,和楚萌的对话中,他始终在扮演一个猴子的角色。
他要吼出来。
“不过,你是最有希望的追求者之一哦。”
“之一?”
他把刚才那口气又咽了下去。
“她那么优秀,虽然没我优秀,但她在男生当中很受欢迎。”
“告诉我还有谁?”
肱二头肌已经蓄势待发,他那颗脑袋随时准备搜索将要听到的目标。
“所以说你是最有希望的嘛。”
楚萌优雅地擦擦嘴角残留的奶油,然后笑出声。
(七)楚萌
有希望并不是无心的一句话,如果有这样的男生关注自己,只要比菜头好一点,她真的会动心。
今天一天都在捉弄菜头。她又再一次对李郁合心生嫉妒,虽然不可能接受菜头这样的人,但李郁合又不是她。她觉得在李郁合的心里有那么一抹温柔的地方,那个需要一个人去呵护,爱惜的地方,一个能全盘托付给那个人的地方。
而菜头正是这样的人。他全身都是犯罪的气息,一副强奸犯的脸,两次辰中大过的事迹。这样一个人居然是个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的傻瓜。
或许不论是女生或者女人都有一个独立的思考器官,如同异性经常用来充当思考工具的下体。
自己心里承认以前有段时间与其他女生一样喜欢辰老师,辰老师人超级好,温柔体贴,又很照顾女孩子。如果选他当男人,那是世界上最棒最美好的事情。
这些想法仅限当时,而现在有了新的想法:他是男人的标准。
不花心,不毒嘴,不吊儿郎当,不像瑾彦,她实在想不明白那些在瑾彦身边的女生怎么能忍受一个像上门推销员那样讨厌又缠人的家伙。
“我问你一个问题。”
“啊?”
“瑾彦是用怎样精明的手段对那些女生下的药?”
“...”
“好吧,换句话,他是怎么把那些女生骗到手的。如果你是女生,你会被他身上的哪些缺点吸引?”
“...”
“我实在想不明白会有女生对他投怀送抱。”
“...”
“好的,我明白你的意思。他上次对我说‘想不想试试?’,我对他说除非我疯了。”
“...”
“相比他,如果你不犯罪,你会是个好笨蛋的。”
“...”
“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
她发现菜头正狠狠瞪着她手里的蛋糕。
“嗯...我下次会点便宜的东西。”
她的桌子堆着一盒巴掌大小卖一百多块钱的蛋糕。
“我相信你不会因为这个和李郁合争吵。”
“但我会冲你大吼。”
菜头用野兽般低沉的嗓音对她说。
楚萌该问的问完了,不会想再去触碰菜头的底线。菜头小时候跟父亲去过很多地方,会说二十多种方言,对于辰中这种各地区人都有的学校,他能轻易用当地方言把一个女生骂哭。所以女生都讨厌他。
她虽然不会像那些女生一样,但她听到过那些话,心里健康的人听了会很不舒服。当然她最怕的还是她的抽屉里明天会多一盒昆虫大杂烩。
她对瑾彦的好奇心越发浓厚。
一周后是圣诞节。
“你可以好好利用下周的机会送她礼物,你如果能张开嘴就问问她喜欢什么。”
“有什么张不开嘴的。”
菜头两眼微斜,却没再说一句话。楚萌觉得他张不开嘴。
她也想趁这个机会好好问一问瑾彦的事,但她不知道该以怎样的身份去问他。她不想让别人觉得他们看起来很熟悉,尤其不能让瑾彦这种人得寸进尺,上次的事还没有原谅他。
瑾琪在距离圣诞节还有两天让她意外地找到了她。
起初她听见班门口人群乱成一团,以为菜头三人又把哪个男生嫁给了门。
“我来找萌萌姐姐。”
“我问你瑾琪,你是不是让楚萌叫你...”
菜头仿佛碰到火线没了声音。
“对啊。”
“你为什么不让我叫。”
“我不喜欢你,你身上有不好的东西。”
“不是说好不提这些事的吗...”
“哼!懒得理你,我今天不找你,我来找萌萌姐姐。”
听到琪琪左一个萌萌右一个姐姐,她心里像喝了蜂蜜一样,脸上浮现出欣慰的笑容,琪琪的话语让她很舒服。
“姐姐在这里。”
“姐姐,咱们离这群臭男生远点,尤其菜头哥哥。”
她被琪琪拉出人群,她回头看见所有男生的眼睛都跟在她们身后,菜头没有在意臭男生的字眼,她到他的脸上浮现出恒古未有的笑容,大概是那一声哥哥让他很高兴。
“姐姐...姐姐...”
她因为琪琪的可爱再一次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琪琪扶着墙,一时累的说不上话来。
“明天...不对不对,大后天...也不对...”
“是后天,小傻瓜。”
琪琪嘟圆了脸。
“总之哥哥后天要请姐姐吃饭,真是的,明明哥哥可以自己说,偏偏让我跑腿。”
“他今天没来。”
“嘻嘻...”琪琪突然带着坏坏笑容看向她,她觉得自己被看穿了一般。
“怎...怎么了,琪琪笑什么”
“哥哥今天没来...”她突然转身跑掉“后天放学记得要和哥哥一起走啊。”
她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什么跟什么嘛,让我...让我跟那家伙一起出校门...我还没有同意...”
她的手不知不觉抓住校服衣边,来回捏动。
“就...就当了解他好了。”
把话说出来说出来后,她瞬间变得相当温柔。
回班的路上菜头刚靠到她身旁,她突然抬起头大喊:“干...干什么,什么也没说。”
“...是我,麻子...”
她第一次把菜头和麻子两个人弄错。
“干嘛。”
“呃...”
“怎么了?”
“姐,我的姐,我不问了,我...”
“嗯?”
她认真的看着麻子。
“我错了,姐,我怕,你骂我两句吧。”
她觉得有些好笑,温柔的问他:“到底怎么了?”
“没事,打扰姐了,我改天再来。”
麻子带着满脸的惊愕迅速溜走。
她不明白麻子是怎么了,比起这个,她在想后天该怎么跟瑾彦碰面。
自从上次那样转身离开,让她没法再像平时那样站在他面前跟他吵嘴,他似乎也很配合的与她保持着微妙的的距离。
到底瑾彦有没有被吓坏,她很想知道,瑾彦到底是怎么样的人,她特别好奇。这些都让她对后天的约会...
“哎呀呀,谁跟他约会!”
想到这里她突然发起神经,同桌用惊异的表情看着她。
“我的班长...你没事吧?”
只是吃顿饭,顺便打探一下他的底细,才不是约会。
虽然这样安慰自己,其实心里对后天的见面非常紧张,她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被男生正式的邀请过,更不用说表白。她不是呆萌小妹,也不是气质女神,在男生面前就是一副虎姑婆的标准形象,没人会想和她约会。
见面该说什么,该穿什么,是不是应该回家先换个衣服,再化个妆,该穿哪件内衣...
她平日喜欢草莓图案的白色内裤,偶尔也会穿小熊图案的,但是又觉得太幼稚,她决定借一下夏怡的紫色蕾丝边内裤,每当夏怡穿着它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她都会很害羞,她觉得如果穿着它会很暴露,但夏怡一点也不,每当她穿这条内裤的时候就是她要求他交税的时候,如果他忽视不见,夏怡会赌气一周不让他进卧室睡觉。
然而,本来当她掏出钥匙打开门的时候,会暂时忘了那个男人,心情会好一些。
但钥匙插入门锁的时候,她发现门没有锁。
也许是夏怡忘了锁门,但她的直觉让她在进门的一间想起那个男人。
电视还在响,沙发乱成一团,茶几上摆满零食口袋。
我在屋里呼喊着夏怡,回应她的只有厨房碗池里的滴水声,她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了,但她就是觉得这些跟他脱不了干系。
她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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