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七日药香（六）

        在凌晨四点，天地还是一片混沌，不法看清楚是否有生命的迹象，数声鸡鸣，打破了宁静，还有生命体，黑夜的孤独有了回应。夜的凉意和光的孤独让我睡眼惺忪，却又神志清醒。

      凝望窗外万物，黑云凝固，墨山如铁，万物成灰的虚无感油然而生。什么是孤独？难道， 魔幻是孤独的幻想，荒唐是孤独的外化，命运是孤独的红娘……鼓起勇气看完的《百年孤独》，在脑海里依旧如迷雾一般，而阅读过程中，惠惠的一个电话，却让我拒绝孤独。在页码翻到330时，接到学生惠惠的电话，我说在读《百年孤独》，看完再和她闲聊，她劝我快快扔掉，在她看来孤独的故事不比童话美好。

        复七日药香第六记，冰糖葫芦。

          冰糖葫芦鲜红且光滑的外表，在那个阴天就刻进我的记忆里。临近春节的阴天集市日，妇人的心有点慌忙，一来清扫一年的污垢要晴天，二来制作烫皮腊肉也要晴天。对于孩时的我们而言，一切都美好，阴天也快乐，临近春节的阴天集市日更快乐，因为会有平日里没有的新鲜事物来到乡里。第一次见到一个大叔举着一根木棍，木棍上头插满了小木棒，小木棒上面插了一个个小红果，出于好奇，花上五毛钱，买一串，才发现不是为好奇而买，而是为满足味蕾。“冰糖葫芦好看，竹签儿穿，象征幸福和团圆……”边吃边哼这小调，很应景，对于冰糖里面的酸并无体会。直到工作后遇到惠惠，才觉得不懂冰糖葫芦，不懂孤独。

        惠惠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长着一张鹅蛋脸，明亮的眼睛带着好奇和灵气，笑起来有两个大大的酒窝，一个如此可爱的小女孩，为何总是一个人？我如她这般大时，是没有孤单日子的，天地为伴，邻家孩子为友，所以对她总有一种怜惜。

        在一起相处的日子里，惠惠表现的淘气而任性，我工作时，不像小猫一样，静静在我身边打瞌睡，而是一句又一句的老师。我休息时，就像一个八卦记录表，把琐碎的过往刨根问底。起初认识，尚且觉得这孩子鬼灵精怪的可爱，久而久之，觉得这孩子令人生厌，像苍蝇在耳边嗡嗡作响。惠惠会在上艺术课时，溜到办公室来，说些她听到的故事；惠惠会在上数学课时，被罚到办公室来，流着她自己都不懂的眼泪；惠惠会在课间时，跑到办公室来，打扰批改作业的老师……在老师眼里她无理取闹，在同学眼里她烦人，她没有朋友，别人都嫌弃她，她如此说。出于怜悯，我们建立起了友谊，由于时间的推移，我感觉到了她的厌烦之处，却不忍表露出来，让她受伤，直到离开工作地点后，友谊复燃如初相遇。

        离开前，惠惠问我要了电话号码，她说，想念了，才好打电话。而实际上，她的电话从没让我安宁过。一天夜里九点，她告诉我她妈妈去她哥哥家了，没回家给她开门做饭。一天早上，她告诉我她妈妈打了她，她被扔出家门了。一天早上，她告诉我她妈妈说她有心理病，要去医院，后来，我看了她的测试报告单，没有问题。一天晚上，她妈妈提醒我，惠惠是个说谎精，不会读书的坏学生，要远离……

        很长一段时间，我们没联系，因为她没有固定联系方式，我只能等她来电话。这傻气的孩子确实有需要改变的地方，只是对于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子全盘否定，未免太残忍。若一个孩子在家里体会不到爱与尊重，有恐慌心理，会缺乏安全感，那她心理不健全得归咎于家庭，而不是一个年少无知的孩子。若一个孩子在学校体会不到老师的欣赏与关爱，有放肆行为，会缺乏自信，那她的行为不能全归罪于她自己，这与老师缺乏耐心，没有因材施教也有关系。若一个孩子在学校体会不到同学的友好与认可，有异于常人的举动，会缺乏信心，这需要各方调和，而不是一味拆台……一个孩子一出生，便接受着外在的教育，可叹惠惠所接受的教育方式是一再否认。

        惠惠对一切施之予热情，可回报她的是冷漠。在她看来孤独的故事不比童话美好，可她想象着童话的美好，却过着孤独的日子。冰糖葫芦甜甜的外表下是心酸，惠惠甜甜的外表下是她未能明白的心酸，或许，她和它没有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