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施福山
据《隋书.地理志》、唐《元和郡县图志》和宋《方舆胜览》等书记载：隋代以前婺江、衢江和当时未断流的黄烟溪汇聚之处有一深潭，潭水深不可测，波纹状如罗谷，奔涌北流形成一条江面开阔的大河。这条大河最初的名字就叫瀫水。瀫水之滨有山一座，横空而立，山上绿树成荫，岩际兰花遍布，古人就叫它兰阴山，山下岸边的村落也因此被称为“兰芷村”，这便是最早的婺州“兰花村”了。由于三江相汇于此，又是古时驻兵之处，所以又称为三河戊堡。到了唐高宗咸亨五年（公元674年，此年八月又改年号为上元）划建为县。因山名兰阴，岸多兰芷，瀫水改称兰溪，县也因此正式定名为兰溪县。
兰溪建县之初就因大河奔流，风光秀丽，人文荟萃而闻名于世。唐代的许多名人都和它结下了不解之缘，白居易和韦庄就是其中两位。白居易和韦庄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现实主义诗人，前者与兰溪籍宰相舒元舆是忘年交，后者与兰溪籍高僧贯休是好朋友，他们都到过兰溪，而且与兰溪缘份不浅。韦庄还是兰溪建县后第一位“兰花村”的居民，现今的“兰花村”由于他的光临，起始时间可以上溯到唐僖宗文德元年即公元888年。
白居易和他的著作
白居易这位唐代最伟大的通俗歌手，花甲之年在东都洛阳与舒元舆相识。那时舒元舆才43岁，风华正茂、负才锐进，而白居易则已无意仕途、垂垂老矣。但这对忘年交却一拍即合，从此诗酒往来三年之久。现存的白居易诗歌中就有二十余首是与舒元舆的唱和之作。唐文宗大和九年（835）舒元舆升任御史中丞，并以本官兼任刑、兵部两侍郞同平章事，当上了宰相。这是兰溪建县以来第一位兰溪籍宰相，兰溪人可以据此为自豪，但白居易却认为仕途险恶，此去凶多吉少。因此，特地为他设宴送行并赋诗作别，诗云：“三岁相依在洛都，惜别笙歌多怨咽。从此求闲应不得，更能重醉白家无？”又说：“今朝一酌临寒水，此地三回别故人。不论崔李上青云，明日舒君亦抛我”，“我有狂言君试听：丈夫一生有二志，兼济独善难并得。不能救疗生民病，即须先濯尘土缨”。果然，这一别舒元舆再也没有与白居易对饮唱和了，不久他就为了“救疗”百姓疾苦，本着“兼济独善”之志，挺身而出参与了“甘露之变”，不幸被仇士良一干奸臣宦贼“腰斩于独柳之下”，壮烈牺牲。
白居易不但与兰溪人有缘，而且与兰溪的山水奇石也有缘。他11岁时就随父母逃难来越中（今浙江），旅居越中达五年之久。其间多次自杭州溯江到衢州，当然也多次经过兰溪，领略过兰江两岸的山水风光。51岁（公元822年）那年，因上疏论河北用兵，请专委李光颜、斐度任东西两帅及省行营粮料，唐代宗不听。时国是日荒，朋党倾轧，两河再乱，民生困顿，白居易因此要求离京外任。这年七月，得允任杭州剌史。但宣武军乱，汴路不通，不能取道大运河直抵杭州，只能取襄汉路赴任。这样，白居易就沿汉水，经湖北、湖南，泛鄱阳湖，由江西陆路到浙江龙游，再顺衢江、兰江，直到十月底才到达杭州，路上足足走了三个多月。这期间有白居易自已的诗作《岁暮枉衢州张使君并诗，因以长句报之》、《长庆二年七月自中书舍人出守杭州路次兰溪》和《兰溪对月》为证。他路过兰溪时，曾得一宝砚。此砚黝黑色，呈椭圆型，砚堂内闪烁着金银晕光带，上有摘自诗经的铭文，十分希罕。其铭文字体与存世的白居易手迹《无上道贴》一般无二，系白居易得砚后所书写铭刻。这方宝砚历经1173年重现人间，为近人胡彬彬在1995年夏天于湖北文物市场获得。经文化部中国古砚帖鉴定专家蔡鸿茹和天津艺术博物馆古书画研究专家欧阳长桥共同鉴定，原主确系白居易，而且白居易得此古砚的所在地也确实在我们浙江兰溪。
韦庄塑像和他的著作
韦庄不但是晚唐著名的现实主义诗人，而且也是一位出色的政治家。他所作的《秦妇吟》，长达一千三百六十八字，是现存唐诗中篇幅最长的一首叙事诗，结构严密，语言流暢，生动客观地反映了战乱中百姓蒙难、生灵涂炭的历史真相，故时人称他为“秦妇吟”秀才。他于唐懿宗咸通十一年（870）游历江南，在婺州兰溪初识贯休。时贯休38岁，刚好化缘募建成婺州最大的寺院石壁寺。而35岁的韦庄则因应试下第，遭受科举打击，溯江而上来到石壁寺寻觅禅机。两位年龄相仿，而且都是满腹经纶的名士高僧，见面一叙便成了谈禅唱诗的好友。他们的友谊一直持续了四十年，后来贯休在蜀中与韦庄相遇，就有“脱颖三千士，馨香四十年”（见贯休《和韦相公见示闲卧》诗）之句回忆他们的初交，韦庄也因此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唐僖宗广明元年（880）韦庄再次赴京应试，不料恰逢黄巢起义，兵克长安，韦庄再次出奔。碾转流离，于52岁那年南下，经湖州、杭州，到达越州。公元889年，经人介绍迁居婺州，在剌史衙门里做了幕僚。次年秋天，他厌倦了寄人蓠下的幕僚生涯，要想北行返京，又因战事频繁无法走脱。这时想起了好友贯休的家乡兰溪，便辞了婺州幕职移居兰溪，在兰阴山下的兰花（芷）村筑室做了一年隐士。这期间他写有《将卜兰芷村居留别郡在仕》、《江上村居》、《闻春鸟》、《樱桃树》、《庭前菊》、《语松竹》和《燕来》等数十首近体诗。诗中有道：“兰芷江头寄断篷，移家空载一帆风。伯伦嗜酒还因乱，平子归田不为穷。避世飘零人境外，结茅依约现屏中，从此隐去应难觅，深入芦花作钓翁。”又云：“绿波春浪满前坡，极目连云杷䅉肥。更被鹭鸶千点雪，破烟来入画屏中。”既写了他失意的心态，也描绘了兰溪的美丽景色。一年后他离别兰溪再一次北上应试，终于在唐昭宗乾宁元年（894）进士及第被封为南省伴值，不久升为左拾遗、右补阙，天复元年（901）应聘为西川节度使王建的掌书记。次年贯休入川，由韦庄引荐给王建，这对相识三十七年的朋友，从此再也没有分离。直到公元908年，韦庄当了前蜀国宰相（门下侍郞同平章事），还写了一诗给贯休，题为《寄禅月大师》，诗云：“新春新霁好晴和，间阔吾师鄙吝多。不是为穷常见隔，只因嫌醉不相过。云离谷口俱无着，日到天心各几何。万事不如棋一局，雨堂闲夜许来么。”贯休和诗一首，对这位大权在握又卧病在身的韦相应答道：“万般如幻希先觉，一丈临山且奈何。空讽平津好珠玉，不知更得及门么。”果如其言，这年秋天韦庄以75岁高龄病逝于成都花林坊，两位老友相知相交恰好四十年。如果从韦庄隐居兰阴山下“兰芷村”的公元890年算起，时至今日的“兰花村”已有1131年的悠久兰文化历史了！同时，贯韦之交也成就了晚唐文坛上的一段佳话。
【注】笔者当年写此文时，曾参阅了著名学者夏承焘先生的《韦庄年谱》，并请教了王水照先生的高足、复旦大学教授聂安福，得到了他的肯首。
今日兰花村
2021.12.22施福山修订于兰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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