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雨中站了一会，然后，来到了她之前坐的位置，鱼竿还放在哪里，她似乎很自信，没人会动她的东西。
他坐下来，也像她一样，执竿在雨中垂钓，他想知道她在笑什么。可是似乎没什么好笑的，可他这个徒弟似乎很爱笑。
他淋着雨，来到了莳南院，推开门。
院子里的夜明珠散发着幽幽的浅蓝色光芒，百年的樱花树静静待着，有少许樱花绽放，朦胧细雨中带着淡淡的樱花香。
屋檐下，她搬了一张小桌子和一张小凳子，桌上摆着几盘精致可口的糕点，一壶茶，几个茶杯。
她就坐在旁边，赏雨。
时不时轻抿一口茶水，手中捻着一块糕点。
她明显换过衣服，长发带着水汽，松松散散的披着，很好看，依旧悠闲。
她看到他的时候，有瞬间的错愣，很快反应过来，“师父。”她叫了声师父，声音中带着欣喜。
她撑开放在一旁的油纸伞，向他迎了过来，伞撑到了他的头上。
他看了一下，伞是往他这边倾斜的，她的一边肩膀落了雨丝。
她给他拿了一张凳子，让他坐下。
“师父，你全身都淋湿了，屋里有热水，你先去把衣服换了，小心生病。”她推着他进了屋子里，然后为他放好热水，试水温，忙前忙后的。“热水在这边，冷水在那边，水温要是热了，冷了，自己调。还有，师父，衣服我放这了，新的，没穿过的。”她将一套崭新的黑色男装放在了一旁，然后就出去了，出去时还不忘关上了门。
她完全没给他拒绝的机会，但这种感觉并不讨厌，他听出了她口中的关心。她什么都没有问，没有问他这几天他为什么没有出现，也没有问他为什么淋着雨突然出现。
屋里热水冒着水汽，很温暖，驱散了初春的寒意。
他洗完澡出来后，也披着头发。湿濡濡的带着水汽。
“师父，你出来了。”她看到他出来的时候，眼睛亮了一下。“师父，你今天真帅。”
他今天，褪去了一身冷意，带上了暖意，有棱有角的脸，刚硬的轮廓也柔和了下来。
她按着他在凳子上坐下，她的手里拿着毛巾，替他擦头发。她的手指很温暖，在他发间穿梭，动作也很温柔，生怕弄疼了他。
“师父，现在下雨，头发不容易干，湿着头睡觉，早上起来会头痛的。”他耳中传来温柔的嗓音，心动了一下。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他有内力，用内力就可以了，可是这样的感觉很好，有人关心，安抚。
过了一会，她为他擦好了头发，在另一旁坐下。
“师父，要尝尝糕点吗？”她递了一块给他，亮亮的眼眸看着他，眼里带着期待。
他接过尝了一口，很好吃，不会太甜，口感细腻，入口时带着淡淡的清香，爽口嫩滑。
“不错。”
“嗯，我也觉得不错。师父你是喜欢喝酒还是喝茶？”
“徒弟，你觉得师父该纳妃吗？”
“师父，没什么该不该，只有师父喜不喜欢。师父是帝王，若师傅不愿意，没有人能强迫得了师傅。”她的声音淡然、舒缓，与刚才的不同，听着心也会平静下来。
“那你希望吗？”
“我希望师父能与自己爱的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遇到以后才会明白，那是此生最幸运的事。”她的话是虔诚的祝福。
“那徒弟你分析一下，两种选择的不同结果是什么？”
“那我能问一下师父，在你心里，是江山还是美人重要呢？”
“你先说。”
“好吧，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得了江山，便失了美人心。得了美人 心，到不一定会失了江山，就是看你有多爱这个美人了。就像我之前说的，”说到这她停了一会儿，喝了一口茶，神情满足，很是惬意。
“人一生必定会遇上此生挚爱，要么遗憾终身，就此错过，要么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可是呀，男人当皇帝是干什么？不就是为了称霸天下，不就是为了受万人膜拜，不就是为了坐拥后宫佳丽三千吗？”
“当皇帝，若不称霸天下，倒也没意思，若不高高在上，受万人膜拜，那也没意思，若不坐拥后宫佳丽三千，确实也没啥意思。没意思，没意思，没意思，没意思。”她连连摇着头，嘴上说着没意思，倒真让人觉得没意思。
此时的她，像极了繁华喧嚣的街头里，喝醉了酒，看透红尘俗世的高人，拿着酒葫芦，时不时就往口里灌着酒，不时摇头晃脑，说着没意思，让人不知是在说什么没意思，是说这红尘俗世，是说红尘俗世里的人，还是说身处这红尘俗世的自己。
“听你这样说，为师觉得为师当这皇帝，当的好没意思。”
她笑了，“师父，这世上有多少人爱而不得，有多少人碌碌无为。有人喜欢悠闲度日，就有人喜欢名留青史。女子善妒，男子好战。凡事都是相对的，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
“为师问你，你会愿意与别人共享一个丈夫吗？”
“不存在愿不愿意，我的丈夫只会有我一个妻子。”她说得那么笃定，那么自负，眼睛中绽放出来的光芒令人不敢直视。
她相信自己，完全相信，相信自己的眼光，相信自己爱上的人绝不会拥有三妻四妾，否则，她凭什么爱上他，连这点都做不到。
雨突然下大了。
“师父，不如今晚就在这睡下吧，这么大的雨，回去又会淋湿的。”她有些忧心地看了看外面越下越大的雨。
“好。”他原本想拒绝的，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答应。
“师父，那跟我来，这里是干净的房间，我的房间就在你左手边，有问题可以来找我。睡不习惯，睡不着，冷，有蚊子叮的话，都要跟我说。”她依旧为他忙前忙后，嘴边是关心他的话语，照顾得人很是舒坦。
晚上，他感到头有些晕，摸了摸额头，有些烫，还真是生病了。多久没有这样的体验了，他都不记得上一次生病是什么时候了。他强忍着不适感，走到她的房门前，敲了敲门。
然后，就听见悉悉欶欶的穿衣声，然后是微带些急促的脚步声，然后门被推开，他直接对上了她明亮的眼眸。
她看了看他有些发红的脸色，然后摸了摸他的额头，然后搀扶着他进了屋，把他放在了床上，他这是登堂入室了吗？她不怕引狼入室吗？还是不把他当男人，嗯。
然后她就出去了，回来时端了盆水，她将沾了水的毛巾贴在他额头上，还往他的身上盖了好几床被子，他自然不依，他现在热死了，盖什么被子。
“师父，不要闹。”她看着被他踢到一旁的的被子，有些无奈。
他才没有闹呢，不想理她。
“师父，不盖被子，那先喝药。”她不知什么时候端来了一碗黑乎乎的药，看起来就很苦，他才不喝呢。
“师父，你现在真像个小孩子，很可爱。”她突然笑了。
“竟然还怕苦，不喝药。”她看着躺在她床上的他 ，脸色嫣红，黑色眼眸很安静地闭着，因为发烧的缘故，而变成艳红色的嘴角上，挂着恬静而满足的笑，黑色的衣衫被他搞得不成样子，松松垮垮，露出了结实健壮的胸膛，可谓秀色可餐。
“师父，真的别闹了。”她再次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比之前更烫了。“师父，你要是嫌药苦的话，我这里有蜜饯，甜的。”她好声好气的哄他吃药，语气温柔。
“不要，我不吃药。”他意识已经模糊不清了，下意识喃喃着。
“师父，那我吻你了哦。”
有本事你吻啊，哼，他懒得理她。后来，他感到有一个温温热热的东西，堵上了他的唇，苦涩的药汁缓缓渡到了他的口中，他睁眼，眼前是一张放大了的脸，她的眼睛温柔地笑着，安抚着他。
他下意识吞咽下了苦涩的药汁，那药汁中，带着她的味道，混杂着淡淡的苦涩，也带着微微的甘甜。
可她的眼眸很干净，不带任何欲望，不带任何爱意，圣洁得就像在举行一个仪式，这不是吻，她只是在喂他吃药，可对于他来说，这就是一个吻。
哼哼，竟敢趁他意识迷糊之际，偷吻他，徒儿，这账为师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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