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下午窝在床上给手机换主题。很喜欢上面搁浅着的一句话。青春是打开就合不上的书。青春是一场回不去的旅行。青春是你转身后，我忘记掉你。
有一段时间特别喜欢恐怖片。但不是好莱坞那种巨大生动的幻觉怪物或者深邃幽暗的特效背景。而是午夜凶铃，咒怨里那种漂浮在空气中的诡异的东西。会连绵不绝的纠缠着灵魂和生命。一直到现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总会梦见其中的两个场景。第一个是贞子突然从电视机里爬出来。第二个是咒怨里女鬼对着镜子麻木的梳头，然后在地板上匍匐。
高中毕业的暑假在KTV上夜班。吃住都在那里，偶尔回家。
有很多年轻的面容和朋友。包括高中时候的同桌和他的小女友。还是觉得以前的时光在继续，还是按部就班的生活在某个小小的圈子里。看得见以前的笑容，也象以前那样互相调侃和玩闹。只是深夜的时候会一起唱歌到凌晨，喝加冰的芝华士和浅蓝色的伏特加。然后白天的时候睡眠。一直到哗啦啦的阳光掉满地面的中午再起床。
总是会骑着电动车穿越几条主街和马路去高中学校的对面吃板面。而且永远吃一小份，放很多的辣子和两个豆皮一个火腿。六块。喜欢那种农家式的手擀面，可以放肆的咀嚼。开店的是一对夫妻，安徽人。高中的时候偶尔会偷跑出来和很多朋友来他家围在一起咕噜咕噜的吃面，或者放假开学的时候和发小打完游戏来到这里一边补作业一边咕噜咕噜。所以和老板老板娘很熟悉。
有的时候会在靠窗的位置待很久。一边咕噜咕噜一边观望学校门口的少年们，给门卫递烟说好话，然后偷跑出来，然后骂骂咧咧的放肆行走。他们的面容桀骜而且清澈，象一种只在高空飞翔的鸟。仿佛看到自己，冬天的时候也只穿紧身的黑色牛仔裤，然后一边吸那种叫做黑鬼的烟，一边戴着耳机在剧烈的枪声中穿越火线。
有的时候会在高中学校的门口走走停停。走走停停。想起一些面容，一些时光和一些画面。
两年以后回到老家。还是去那家店吃面。还是那对夫妻，他们的上小学的孩子从南方来北方看他们。
来了？老板娘说。
来了。我说。
好久没看到你了，最近忙啥呢。老板娘问我。
我呀。在外地上大学呢。
哦。还是老样子？
嗯。老样子。
又坐在靠窗的位置。一边咕噜咕噜一边观望对面的重点高中。逸夫楼又扩建了，回民食堂又重修了。那些从学校门口鱼贯而出面容也越来越年轻了，而且他们也不给门卫递烟也不再说好话，而是直接塞给门卫红色的票子。而且出门以后直接打的，出租车径直开到县城中心繁华地带的云阁网咖。
最后结账。六块。老板娘说。
掏出钱包付钱。准备离去。
他们的孩子小声的说，妈妈，不是涨钱了吗，不是六块。是七块。你收错了。
傻孩子。这是熟客，便宜点是应该的。
是啊。我们都长大了。少年们都不用给门卫递烟了。板面难道还不应该涨钱吗。
后来。去很多地方，可是再也找不到那样正宗的板面。而且再也吃不到那个味道，或许是因为那里面有我们的青春和青春里的慌乱吧。
二.
还是会经常头疼。在深夜，在黄昏。象被某种尖锐的东西狠狠的撕裂开一样。然后经常一个人躺在床上，安静的躺着闭着眼，不发出任何声音。所以总是会荒废掉很多的时间，想睡眠却又睡不着，站起来就又会疼的厉害。因此变得慌乱而且忧郁。
高一下半年开始严重失眠。因为成绩的剧烈下滑和老师的冷眼。总是刚睡着刚开始出现梦境就被凌晨的光线刺醒。然后在水房里用冰冷的自来水浇头。上课的时候总是精神不好，所以有一段时间因为不听课被班主任丢在教室外一个月。
总是很喜欢那种充满疼痛和宿命的文字。郭敬明安妮笛安，还有村上春树。也很喜欢杂志，青春类的。经常偷偷的在星期天的末尾一个人窝在宿舍里看书，只有那时候觉得自己的心情是和平的。觉得自己是漂浮的，缓慢飞行的。
下了晚自习经常和L或者小P在学校的柏油路上放肆的行走。一边互相调侃一边扩大嗓门。所以经常有人说，诺，这俩傻逼。偶尔会穿越几条暗巷去超市买雪糕和猫耳朵。然后偷偷观望在暗巷的阴影里接吻拥抱的情侣们，会突然的哈哈大笑，然后跑掉。一面消失在人群的尽头一面幻想自己何时也能那样。
毕业的那天晚上去网吧包宿。和很多曾经的哥们。以前总是埋怨没有太多时间围在一起打游戏。等坐在一起的时候，却没有了游戏的激情。然后看了一晚上的电影，东邪西毒 里黄药师说，虽然我很喜欢她，但始终没有告诉她。因为我知道得不到的东西永远是最好的。活着 里的福贵一夜之间一无所有。
第二天回宿舍收拾东西。舍友们都走光了，只剩我自己的床铺和两个西瓜一堆烟花。说好了高考完要一块吃西瓜放烟花的，然而毕业的时候我们却没有了时间和心情。
后来上大学了又说起那两个西瓜。舍友们都以为被宿管拿走了，骂骂咧咧的气愤了好久。我没有告诉他们。某个晚上，我自己一个人坐在自家的院子里，一边安静的吃西瓜，一边观望在天空中央炸裂开来的烟花。
青春里好像只有我一个人完整的走到了终点。
高三的平安夜给班上的一个女孩子偷偷买了橙子和苹果。然后放在她的书桌里。没有留下任何的纸张和信件。第二天的时候班上炸开了锅，女孩一直红着脸躲在角落里一言不发。我也沉默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象旁观者。
同桌是个男孩，女人缘很好，他把橙子抢了过来。吃了一半，丢给我一半。诺，给你的。挺好吃的。你吃吗。我说，不吃。
他刚要拿回来。就被我按住了。我说，我吃。不吃白不吃。
心窝接连的疼了一周。然后那半个橙子没有吃，偷偷的包在牛皮纸袋里。一直到高中毕业。最后一天收拾东西的时候从里面拿出来，有轻微的臭味。然后从阳台上丢了下去。仿佛有破碎的声音。嗯，破碎了。也结束了。
三.
小P和我关系很好。我们是小学同学，初中同学，高中同学。大学还是在同一所学校。所以遇到什么事情总会互相帮忙。
他的爱情比较坎坷。高中时候开始了一段，是班上一个特别精致小巧的女孩。后来分开了。那个女孩和班上的另一个男孩又恋爱了。后来大学的时候他们又分开了。然后在高中班的群里，小P和那个男孩总是没完没了的彼此调侃。女孩偶尔说话也会突然间被湮没掉。然后一直沉默。而且他俩的话题永远都是女人。
大学时候他混得很好。也间或的交往过几个女孩子。可是聚在一起喝酒撞杯的时候，他总是说，为什么到了大学，突然开始怀念高中初恋那种懵懂的纯纯爱情了呢。
高中的上完早自习总是会去我们教学楼对面的逸夫楼里蹲坑（拉粑粑）。因为在自己的楼里占不到位置，而且逸夫楼下课晚十分钟。经常会燃起一支烟，一边观望窗子外面灰蒙蒙的天空一边谈论昨天班上发生的段子。然后哇哈哈哈。然后会穿越几条林荫路去面包房里买枣糕和热牛奶。最放松的时光就是买完枣糕后站在阳台上，观望逸夫楼里渐次蔓延出来的人群。偶尔有出现然后消失掉的熟悉面容。那时候他的小女友会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后踩踩他的鞋，然后满脸微笑的跑开。
四.
2015的末尾。小岛的温度零下七度。我还是只穿着秋裤。表情倔强而且惶惑。走在路上能够听见骨头渐次结冰的声音。
沉珂复活了。可是网上再也找不到她和光光的那首 飞向别人的床。记忆里她是那个嗑药吸烟，迷恋打孔唱片的坏女孩。浓妆，自残，坐在阴暗的角落里祭奠自己的青春。消失了七八年，现在她已经结了婚，有了自己的孩子。她说以前的那个沉珂死了。现在她是另外一个人。
张嘉佳开始拍电影。他说变得很忙。不再象以前那样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带着梅茜狗子和姑娘们吃火锅，和哥们们吹酒瓶了。我们电影里再见，小说里再见。路边的小饭馆里再见。
郭敬明整天忙碌的穿梭在镁光灯下。那个穿着黑色风衣大口喝着冒泡可乐的小孩子已经长大了。他的电影开始接连的在电影院里放映。是空洞，或者说浮华。对我们来说不重要，至少那些明亮的文字曾经淹没了我们整个的青春记忆。
韩寒继续赛车。偶尔监制电影。那个轮廓分明的少年也已经不再是我们的迷恋。反而是小野这个幼童，被重复的观望和关注。
安妮仿佛被忘记了。只是她的微博上偶尔有轻轻浅浅的生活的痕迹。很多年前，她就说她要找一个普通的干净的男人结婚，然后和平的生活。是的，他做到了。
2015年的尽头。我们依旧在结交着不同的人群。也在对着一些面容告别，然后变成陌生人。依旧碰撞着酒杯互相吹牛逼，对着很微弱很微弱的天光说着我们都会好起来。也依旧穿越过一个又一个城市，如同迁移的鸟群一样游荡然后安定。
还会有经历。忘记一些人，喜欢一些人。把某些画面存放在自己的记忆房间里。把另外的画面让一场醉酒麻木掉。
还会有幻想。想对着女孩吹口哨。想对着大海谈人生。想对着镜子里自己的脸说，你怎么这么懦弱。想对着窗子对面通明的灯火说，诺，我不想上学了，我只想回家种田。
还会继续生活。用理想的温度烘干现实的潮湿。一边忙碌的编织未来的弧度一边麻木的栖息在固定的空间里。
2015年的边缘。一直有声音在回荡。
你好贱啊你好贱。你怎么可以那么贱。
诺。我们都会好起来的。好到吓死人。好到没有朋友。
五.
你现在过得很好。
等哪一天我们过得更好了，我们回来帮助你。
等哪一天你过不下去了，我们回来带走你。
我们曾经住在某段时光里。
象鱼一样在深海游离。
象鸟一样在天空中央漂浮。
又象阳光一样弥漫而又褪去。
某一天我们上岸的时候。
没有了年轻的棱角和伤感。
看淡了离合与悲欢。
不再说以前的话。不再做以前的事。走在路上的时候也不再观望笑容干净瞳仁清澈的女孩子。被别人冷落了也不再谩骂和愤怒。
我们站在时光的河岸上。伸出手臂对着过去别离，对着未来招手。对着一些面容微笑，对着另外的面容没有表情。
发小结婚两年。孩子一周岁。
他每天都在忙碌。忙碌在社交，忙碌在工作，忙碌在生活。忙碌在北方某个村落的田地里。
我每天却很闲。整天的无所事事。大段的时间用来睡眠，偶尔穿越主干道和几条甬路去麻木的听课。周末的时间不起床，而且会一直打字到凌晨。
很少会聚在一起。
他说他总是没有时间。我说我的时间多的象长江水一样滔滔不绝。
我们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谁又说的清楚呢。
初中毕业的时候。被县里的重点高中录取。发小没有考上普通的高中。
他妈妈站在露天的院落里大声的训斥他。你看看隔壁的＃＃＃。你再看看你。一点都不争气。
后来。
他开始上班，日复一日的工作在他的岗位上。然后接连的升迁。然后结婚。然后稳定。象渐次装满水的水杯。
我继续上学。路过阴暗潮湿的高中。路过华丽空洞的大学。路过青春，路过满地的韶华和破碎的梦想。路过一段一段的背景和接连消失掉的面容。不知道得到过什么，反而一直都在路过。
现在我躺在宿舍的床上。看又尖锐又明亮的灯光打在我的脸上。现在发小隔着网络和我视频，他的孩子和孩子的妈围在他的身边，他的房子干净而且空旷。他家的桌子上还有冒着微弱热水的排骨汤。
今天晚上我泡了一桶老坛酸菜的面。啃了一个肉夹馍。
幸福是什么。是一些碎片。是妈妈的唠叨。是父亲的责骂。是恋爱时朋友的祝福。是失恋时哥们的陪伴。是一顿温饱。
是我住在某个城市里，知道你也生活在这里。
是我从一段时光里上岸的时候，你在岸边等着我。
六.
说好了微笑着别离。
然后背对着彼此，渐次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转过身的时候或许泪流满面或许满脸和平。
是的。我们又成了陌生人。
我们在时光的缝隙里，在青春的荒野中，在一层一层剥落下来的记忆深海里。一边结识着新鲜的面容一边又忘记着熟悉的笑脸。
曾为你疯狂。曾为你纠缠。曾在大雪中央为你披上温暖外套。曾站在明亮的镁光灯下为你歌唱。曾。。。
突然想要重新复读去参加高考。只是想寻找那种兵荒马乱的感觉。想让瞳仁变得如同幼童般明亮清澈。想深夜的时候靠在窗子边缘观望疾驰的车子，在凌晨用冷水一遍遍的重洗头发。想灵魂被某种尖锐的东西贯穿着，从日出连接到日暮。
记忆中那个在时光的冰面上倔强行走的自己。
喜欢过一个女孩。接连的几年。很长时间。
又因为过于腼腆。所以几乎没有说过话。只是远远的观望。
然后就会幻想很多事情。华丽的，隆重的，高高的漂浮在天空中央的。
最开心的事就是看见她从视线里穿过。只是那个背影，就会觉得温暖。后来毕业，又毕业然后大学。
后来的后来恋爱又失恋。然后某一天突然想明白了。某些人只是我们在某一段时光里的依靠。错过了这段时光，也就错过了。
胃里开始有很多东西消化不动。
所以周末的时候特意饿了一整天。然后到晚上实在受不了了就吃了桶泡面。结果一整宿都在胀肚子。
我们错过的。往往是某段时光，而不是某个人。所以，只能回忆。
回忆里画面很美好。但是可以没有主角。
观望者。
我想象自己是个漂浮在外的人。看你们恋爱。看你们泪流。看你们满身伤痕的站在我的面前。看你们披着漂亮的衣服开着豪车忘记掉我。
然后记录下那些过程。至于我的人生我的生活我的未来，我想我会好起来的。
2015年12月19日晚上，我们围在一起吃火锅。20日晚上，我们围在一起煮饺子。
有牛栏山和开水翻滚的声音。
有北方的暖气片。和北方干燥的大学宿舍。
轰隆隆的时光里，我们象深海的海藻一样连接纠缠在一起。
我们年轻。我们快乐。我们相信爱情。我们相信未来。我们是最好的我们。
很多年后。我们会看到一群平凡明亮的少年。他们有年轻的面容，他们的头发在风中的痕迹像是散开的旗帜。他们的笑容如同水面下干净的海绵。
他们穿越过我们的记忆。穿越过被风吹的猎猎作响的青春。穿越过交替的白天和黑夜。在我们的梦境里，吃火锅，煮饺子。喝着牛栏山，偶尔燃起烟。然后放肆的笑，坚硬整齐的牙齿完完全全的裸露出来。。。
那是曾经的我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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