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叫钦家坝,据说是清朝时一位钦差故里因而得名,钦家坝四周环山,水天一色,落霞齐飞,云容月貌,天地气息完全吻合。夜里,天作棋盘星作子,云当丝绸雾作纱,萤火虫那妙嫚的舞姿不知令多少善男信女如痴如醉!那里,山清清、水碧碧、高山流水韵依依,极度通灵。不过,由于无人伦的贪婪,无节制的开采,无底线的破坏,现在已是风尘天外飞沙,日月窗间过马,往日的风采已不再!
外公外婆住在一座叫大平山的山脚下,对于大平山我没有太多的概念,都是从老人们口中得知它多高、多俊,外公以前可是这里的知名人物,自我记事起,谁家有红白事都会请他去主持场子,那时的外公意气风发还是村里的大队长,至今每每想起都还心生几分自豪。外公以前是国民党强拉硬拽过去的炮兵,当时整个村子都躲在后山不敢下来,外公没有好运气,在整个部队被俘后,外公选择回家务农,或许是早已厌倦了征战的岁月,大舅爷的右手食指就是在当时自己咬牙剁掉的。
每次我的光临外婆总会拿出她珍藏已久的糖给我吃,虽然大多早已变形。每当琵琶、枣儿、梨儿成熟之季,我就 就是外公外婆家的常客。山脚下墓碑上的刻文琳琅满目、精彩无比,很多个傍晚我都不敢从后面的那条小路经过,那里伴我度过1-3年级,那时有6个年级,论人数不亚于今天的任何一所小学。就是基础设施太差,那时候要给学校交柴伙,取暧我们用磁碗钻几个眼放些煤炭,做个钩挂在桌子底下,自国家计划生育政策以来,由于我们属于第一批次,导致人员骤减,慢慢只保留了1-2年级。那时候上学,我们两个年级合并,老师这边上20分钟,那边上20分钟,课间10分钟一拥而上占乒乓球案子,打陀螺、滚铁环、打面包。当然,各种因素的交织,现在早已没有了朗读的书声、嘈杂的闹声,演变成现在村委会的办公场所。
淹着油麦菜的小路,走到一个罗家沟的地方,这条路回家较近,所以大多会选择从这里出发。记得那里有一个被遗弃的矿井,偶尔走到那会捡一些矿石拿回家炫耀,由于罗家沟只是一个沟,两边全是高高的田坎,完全压抑了四周的风景,一出罗家沟大千世界完全映入眼帘,我们一群小伙伴一路上,高歌、追逐、打闹,那个地方叫下坝,之所以叫下坝我想应是外公外婆们早已占领了上坝,下坝对面有个抽水站,遗憾的是至今也没去过,杨柳如精心挑选的服务生,一直保持礼貌的仪态,这里也是少男少女们时常幽会的场所,夏天我们同样会看到铺满油菜花海的大地,散发出淡淡的芬芳足以令你陶醉其中,不过时常也会有那么几只野狗散步,显得美中不足。
过去就是讨口崖,讨口崖险象环生,涯高五丈许,远处看是一头牛在河中饮水,据说以前经常有乞丐藏在大石后边专抱失足的水孩,每每走到那都会胆怯,作一番思想斗争。
过了讨口崖就到了牛难沟,这条沟为泄山洪、浇灌田地所用,我们家的田地就在沟口,沟里的鱼品种繁多,在1平方的小水潭里,水约与膝同高,就这都抓不住鱼,那时候听说用柳叶汁可以将鱼呛出水面,不过这种办法每每试过也无任何效果。每当发大水无法经过时,总是爷爷蹚过来接我,牛难沟下怪石嶙峋,整个村子谁家盖房这里的石头都是首选,经过河水的长年冲洗可比星空、赛雄峰,小时候经常在这里,钓鱼、滑冰、睡觉、捡石子、吃冰块……。大人们则用电瓶打鱼者居多,只因河里到处都是石头水位也不很高,母亲少女时期的一张照片尽显这里的一景一物。
过了牛难沟就到了英婆扁,由于长时间得不到日照,略徽显得阴气较重,每当发大水,这条路上总有络绎不绝的行人,车如流水马如龙,大人小孩,应有尽有,有看汹汹的大水,有捞上游的大树,有逗小孩的妇女,犹如天上街市。那里的刺泡儿、红果子可饱了小孩子的嘴福,这里的柳树是什么品种至今无从知晓,但这种柳树皮可以做喇叭吹,还有桨桨腾,它结的果可以打自制枪玩,所以,这里也是我们每年比较期待的地方。当然,这条路上的蛇太多,小时候天气炎热时经常不敢从此路过,英婆扁是一条较长的缓坡路,半山腰有一条我们整个组灌溉田地用的堰,还有一块寸草不生的小石山,每每爬到半山腰回眸一看,吓的心里直打哆嗦。一到拐弯处到处都是野柴胡,柴胡是药材能卖钱,大家都争相保护这里的柴胡,当然,也有属于我的一份辖区。
过了英婆扁就到了我土生土长的刘家寺了,我们家也生活在青山绿水腹地,以前偶尔也会跟着父辈上山耕种,后山有个林场无人开采,由于人烟罕至时常有野兽出没,还有三棵极为明显的树,其中一棵像极了崇祯帝当年上吊的那棵,下山的路被青钢树林遮盖,森密林阴,很多时候我都不敢一个人行走,出了青钢树林不远处就到了我们家的橘林,每当橘子成熟我就成了这里的常客,每天中午上学我总会装满一兜在路上享用,如果只有橘子会不会显得单调,当然,我想爷爷奶奶当时也考虑到了这点,还有草莓相伴,黄瓜为友。记得那是一个温柔的午后,我一如继往带着馋嘴上山,突然一条足有碗口大小的蛇(大王蛇)盘在离我大概5米处,我一下怔住了,屏住呼吸,不敢挪动一步,大概过了两三分钟,或许它发现我受到惊吓却无恶意,走开了,吓的我一路飞奔回家,好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再上后山。
门前的那条河也伴随了我的童年,那河水波光滟滟,肉眼能看清楚河里的一沙一石,这里是小孩洗澡、抓鱼、捉螃蟹的地方,同时也是大人们挑水、洗衣、放牛的场所,那时候经常跟在一群大人身后看他们炸鱼,看看是否能够行行好分我们几条。往河边走的路上有个臭桐树林,夏天这里是知了的聚集之地,我跟堂弟到处捡知了壳卖钱,够不着就用树棍敲打。当然这里也给我的童年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记得有颗没有脊背的树,只有枝丫但可以开出黄色的花花,我去摘花,哪曾知晓树底下是蜜蜂的领地,结果好像被三只蜜蜂叮咬,据老人说:当时我如牛叫一般,以野兽般的速度飞奔回去。那里给我们家同样留下了深深的印记,以至于后来我和堂弟父母都不许我们单独下河洗澡。那是在父亲小时候,那时候老人都光顾着庄稼地加之小孩众多,几乎都是散养,父亲姑姑们下河洗澡,父亲那时候还是家里的老二,上面还有一个姐姐,由于河道过宽水太深,父亲游到一半时已然没有了力气,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那时候的大姑也就是父亲的大姐,一时急那时快,游到了父亲面前,那时候的的大姑也就是个11岁的小姑娘,女子本就天生体弱,大姑的英雄气概至今让人叹服!她扎入水底将自己本就不太高大的身躯托举起了父亲,一直到身体僵硬都还牢牢的举着父亲,河中央本来有个石头取名庄庄石,就是此祸发生之地,如今庄庄石也不知去向,时至今日每年过年父亲都会在自己的姐姐坟头上点上一柱香,带上姐姐爱吃的饭菜,奶奶至今脑袋都会不由自主的摇,就是此事烙下的病根。
我们家那时候也是大户人家,爷爷可是村里唯一的大学生,但他没有把握好自己的人生,当然也不能全怪他结婚太早,太爷那时候是卖青香的,就是今天上坟用的青香,一家人全靠太爷维持生计,在爷爷大三的时候,太爷的离去给这个家庭的打击是毁灭性的,家里已然没有了劳动力,没办法,爷爷只能休学半年在家务农,解决家里生计问题,半年之后爷爷毅然选择辍学在家,据说多年之后爷爷的工程师同学还找到了爷爷,每当听见父亲讲述这一段故事我都会心生感慨!在那个以农耕为主的年代,是多好的一个读书苗子啊!由于爷爷是村里少有的知识分子,后来在我说的这所小学当过几年老师,由于对世道的愤愤不平,很多人都有污蔑、抹黑我党的行径,别人都是说过撂过,他却将自己的言行写在了自己的床下墙面上,结果被人举报,东窗事发,幸好命大没有坐牢,据父亲回忆爷爷一生都在指桑骂槐,喊天骂地,最后也是郁郁而终。作为一个旁观者说实话爷爷在文学上可圈可点,但人生大事上、先择上,我并不与其一致。他过早结婚生子,一辈子都在抱怨世道不公,一辈子都在愤怒,其实那些愤怒叫今天的我也只是无奈的摇摇头!毕竟,毕竟那时他还年轻,毕竟没有经历生活的毒打。
奶奶苦累一辈子,听老人家说鬼子进村那年她大概三岁,大人们带她东躲西藏,走到大舅爷家杀猪宰羊挥霍浪费一番就走,乡亲们下山再收拾残余,奶奶之所以嫁给爷爷可能也是爷爷透出的书香气多一点,爷爷之所以娶奶奶也是看出了奶奶是一把力气好手,十八般武艺样样在行,那时候挣公分,奶奶一个人顶两个年轻小伙子,奶奶还说她是村里最后一个坐花轿嫁出的姑娘。奶奶劳苦一生,不过,现在奶奶是村子里公认最幸福的老人,奶奶跟着幺爸幺妈,幺爸幺妈待奶奶也是村里的典范,父亲也时常回家看奶奶,姑姑们也会抽空回家。每次我休假回去奶奶总会早早迎接我,做我最爱吃的菜豆腐、凉粉等,她始终坚持自己推磨,就连5毛钱给别人帮忙打豆浆的钱都舍不得,听小姑说她回家曾给奶奶付过一次电费,一个月就用了1块钱的电费。现在我每次回家也会换一些面额不足50的零钱给老人家,每次都是软磨硬泡才接住,我们现在都很少在老人家身边,或许,或许也只是用那微不足道一点零花钱稍稍寻求一点心理安慰,以至于百年之后内疚感会小一点,虽然我们都知道钱不是她的真正所需。奶奶可会处理关系了,识字不多头脑非常清楚,腿脚灵便,82的人了照样在田间小道来回出入,老人家一辈子闲不下来,儿女们都想让他在各自身边享享清福,但老人家很少去,一来不习惯,二来她清醒的知道她不属于儿女们一家三口的范畴之内。记得2013年,我第一次休假回家,幺爸开车送我回去看奶奶,刚进堂屋,看着老人吃着鲜红自制辣椒,大胆猜想,这可能也是老人的主菜也是唯一的菜,当时看到那一幕心如针扎般疼痛。老人家前年年底(2017年)的一场大病吓坏了整个家人,小姑也是几天前都赶回来照顾老人,据老人家回忆当时她以为自己熬不过去了,好在只是一场虚惊,听奶奶说大病过后明显感到腿脚没有以前硬朗了,不过,一次过后她仿佛意识到自己话语有误,再也没见提起。时至今日经常跟老人家通话我都会给她说:你可要爱护好自己的身体,你就是这个家的连心线,老人家也会打趣说你啥时候给我领个媳妇儿回来,看能不能抱上重孙子,哈哈,每次我们都聊的很开心。
那时候乡亲们在农忙之季都会互相帮忙,打小麦的声音至今回荡在耳畔,不管哪家收割都会款待众人,盘子里的西红柿就是我紧盯的目标,公房院坝是大家堆草的公共场所,公房以前是一座寺庙,据说当年还有求神拜佛之功效,现在那里的一切虽早已不复当年,但大家都怕这里,怕打扰了神仙,说来也怪,不管谁敢动这里的一砖一瓦都会有怪事缠身。
老房子就三间卧室加一个堂屋,由于父亲是家中老大最早结婚所以单独占着一间,幺爸幺妈、爷爷奶奶共用一间从中隔开,幺爸幺妈在北侧,爷爷奶奶在南侧,一家人共用一个堂屋,门槛上有两个坐凳,左边是我的右边是堂弟的,我俩还有各自的小板凳,小枕头。门前的水泥地面是哪年打的已记不清,院边的鸡冠花年年争相绽放,我们会把花瓣撕开贴鼻子上玩耍,旁边还有一株万年青,一个苹果树,一棵梨树,每每结果之后,我们总会很不情愿的留下最后一个果子,说是看树用的,不然来年就不结果了。院子边上有个丝绵树林,那家伙,在里面抓着树翻跟头,荡秋千,至今手上的刀疤就是那时候贪玩耍镰刀留下的,记得当得鲜血直流,手背在后面直哭,害怕责怪,好在母亲发现后边哄边给我包扎,之后村里扎堆烤烟,我那娴熟的挂烟技术至今不忘,由于太多的人想从中大捞一笔,物极必反,大多都以亏损告终,现在也都已被空置。没分家那会儿,一家人共用一个灶屋,那是个土灶,父亲幺爸及姑姑们也是围着这个灶台长大的,每将冬至,父亲和幺爸总会背起背篓上山找干枯的树根,一家人围在火堆旁欢声笑语、畅尽天下事。小时候我和堂弟总会在火堆里烧土豆、红薯吃,用药罐罐煮鸡蛋,往爷爷奶奶要压岁钱,那时候给1块钱对于我们来说已经不得了,爷爷会在火里给我们烤馍馍吃,真香。案板是个水泥板,上面摆满了各种香料,爷爷的厨艺众人皆捧,特别是那拔丝肉的香味至今氤氲在心中。
父亲和幺爸性格有些许不同,一个内敛,一个洒脱,听说俩兄弟小时候也没少干仗。那是一个初夏的午后,我们一群小伙伴在王家院子里跳皮筋,我和堂弟起了冲突,最后发展大人也参与其中,分家那会都还没有完全释怀,时隔多年,我知道他们依然没有将心中的淤痕彻底的根除,虽然他们几乎摒弃前嫌,不过,较周围来看这已属难得。不过我想随着时光的推移,他们终将会放下那些年少轻狂,我坚信。
幺爸幺妈待我如亲生,在我心中他们也早已占据着不可撼动的位置,每每回家看着父辈们逐渐苍老的面容、生成的白发,都会心生几分感伤,不过我和堂弟我们定不会让历史回放,在父辈的熏陶下,我想即使到了耄耋之年,孱孱行走的年纪,我们也会侃侃而谈,笑语间畅谈那深藏多年、不为人知的小秘密,哈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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