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重遇夫人之前,我于假期内信手购置了《浮生六记》这一本书,看到“芸”的名字,隐约之中心有所动。
我与夫人是初中同窗,当年扎着马尾的她,在我眼中便是女神一般的存在。眼光有神,灵动可人,学习成绩自然不必说,更让人增添好感的便是一口带有磁性的普通话,时至今日,耳畔依旧能够回荡着瘦瘦小小的她在舞台之上朗诵余光中的《乡愁》一诗。所谓“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未经波折便与名字中带“芸”的她姻缘一线牵,从此相扶相守。
或许正因为这样一点点萦绕,对于《浮生六记》总是另眼相看。“其形削肩长项,瘦不露骨,眉弯目秀,顾盼神飞,唯两齿微露。”夫人与芸娘的仪态倒是有几分相似,个性也是如此真情率性。
回归书中,文雅的沈复,有趣的芸娘,相得益彰。古典小浪漫的秀恩爱在书中也是多有描写,例如偷偷藏粥,又例如,对嘴争辩。李太白的潇洒落拓在芸娘口中那便是活泼,严肃的家教礼仪也能以女扮男装破解。
然而,阅毕掩卷,我更能体会另一种人生真谛:卿卿我我,伉俪情深,得三大乐趣足矣。那便是,知足常乐、苦中作乐、以苦为乐。
多亏了有芸娘相伴,平淡的生活既能够在茶米油盐、家长里短内品味人间烟火,也能够受用琴棋书画、诗词对唱的雅趣。碌碌生计中知足常乐,相濡以沫、相敬如宾般苦中作乐,直至最后升华为以苦为乐,也是水到渠成之意。贫贱夫妻未必百事哀,芸娘好像是更为志趣高尚,“断简残编”、“弃余集赏”,也为生活增添色彩。试想,沈复日后能够风流倜傥闯江湖、漫游四海,可能也有归功于芸娘。
幸福美好的时光总是上天的馈赠,没来由的降临,没来由的离去。不测之风云裹挟这对可儿,他们终究难逃宿命。正如《叶芝家书》所言,“我们敬仰人,必须对他们的缺陷视而不见——这样做充其量只是一种努力,始终不能完全成功;但我们去爱人的时候,是因为他们有缺陷我们才爱的。”沈复重情义的另一面便是优柔难断,书生气十足;芸娘的个性觉醒的另一面固执己见、不予争辩,使得一系列矛盾激化,芸娘伤心、伤身,乃至于香消玉殒。芸娘一去,使沈复“当是时,孤灯一盏,举目无亲,两手空拳,寸心欲碎。绵绵此恨,曷其有极!”
爱过才知情重,醉过方知酒浓。“劝世间夫妇,固不可彼此相仇,亦不可过于情笃。语云:恩爱夫妻不到头。”沈复找不出任何合理的解释让自己释怀,寥寥数语,或许只是自责。“无人问我粥可温,无人与我共黄昏。无人陪我顾星辰,无人与我把酒分。”如此凄凉,无不使读者心有戚戚,潸然泪目。
写就此文的时候,我的“芸”正在沙发上静静阅读,儿子也渐入梦乡。“世事茫茫,光阴有限,算来何必奔忙!人生碌碌,竞短论长,却不道荣枯有数,得失难量。”我自从银行辞职已经3年有余,劳心劳力,终日奔波,心中自然想要多承担一些责任、给这个家庭多一份保障。回想朝朝暮暮,爱情、亲情、闲趣、雅致或许早就淡入生活的步调之中,心中更是希冀简简单单的安乐恬静。
余生漫长,且须小步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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