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满楼

宋秋信步走在小街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甜的山杏花的香气，明明附近没有什么山杏树，淡淡的清香却还是像尾随在身侧一样，看样子今年秋天能吃到尤其香甜的山杏了。想到这，宋秋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巴。

此时的小刀匠正愁没地方去，他原本打算随便找一个旅店住下凑合一晚上，碰巧看到前面的春满楼人来人往热热闹闹。宋秋三两步跟在一个看起来大腹便便的人身后走进了楼。他当然知道春满楼是什么样的地方，他也不是第一次进楼了，只不过之前都是白天，没有现在这么热闹。但是他已经很饿了，心里只想着可以快些吃到蒜蓉凤爪和茶叶蛋。

一如既往地宋秋一进门就被一群身材丰满的漂亮姐姐们围住问这问那的，一不小心还被人揩了油。宋秋最反感这样的人，便趁机推开她们找了一个角落坐下，把身上背的两把刀稳稳地放好在桌上，点了几只凤爪和一碟花生米边吃边听着万花台上的名花们弹唱。

宋秋其实有一点挺喜欢春满楼的，那就是这里的曲子好听。说出来可能有人不信，春满楼有一个叫灵儿的头牌小花，能作曲，水平还不低，这里除了市面上一些常见的曲子，剩下的大部分都是他写的。听说其中有一首名叫“春光日日满楼头”的曲子，是春满楼的招牌名曲，也是独门绝唱。宋秋一直想听听这首“绝唱”到底有多绝，于是几乎每次进城都会来这里听曲子；可是不知道是这首曲子太稀有还是他宋长秋运气不好，哪一次都没有听到。但是那也没关系，因为即便如此他还能听到其他动听的的曲子，也不算白来一趟。

宋秋就这样边听边吃边等。说实话这种时候的气氛适合喝点小酒，但是遗憾的是宋秋平日里滴酒不沾，因为他只要喝一点酒就会醉，醉了就会失控，做一些他自己厌恶的事情。所以他点了一壶普洱茶，慢慢地喝来消磨时间。

一曲终了又一曲，听曲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茶叶水沏了又沏，直到最后茶水已经像白水一样无味了，宋秋身上才有了一些乏意。今天的曲子尽是些淫情俗曲，没什么听头；歌女们的嗓音也因为唱了很久而显的疲惫了，没什么彩头。于是宋秋伸了伸懒腰，伸手抚了一下那把名为玉雁的长刀；随后拿起那把短刀，拔刀出鞘，对着烛台仔细端详了一番：确实是把好刀，重心稳，刀锋利，刀身的形体也很流畅。刀光反射在宋秋的目遮上，上面的花纹眼睛似乎错觉般的微微睁开了一点。

这时候，人群似乎沸腾了起来。像是有什么不得了的人物上了台。“大概是哪个头牌吧。”宋秋心想，他这个角度一点也看不见万花台上的情景，看不到让人群蠢蠢欲动的人的样貌，却一点也不好奇。他现在已经开始困了，只想要向楼妈求个空房间休息一宿。宋秋收刀入鞘，单手撑着桌子站起来，穿过人群向门口正招待客人的楼妈走去。

可是没等他走出两步，台上的歌声伴着琴声响起。不过这首歌似乎没有歌词：演唱者一直在使用哼唱或者是单字“啊”来表现，但歌声如泣如诉，其嗓音空灵中带一些，宛若空旷的佛堂上独有一只银铃为微风所动。就像是早春夜里在洲头独自一人望着江水是产生的忧思，但是又因为看到了水中飘落的杏花而产生的对伟大生命的希冀。宋秋一下子就精神了起来，明白了这就是那首“镇楼绝唱”。可是“春光日日满楼头”这个名字也太憋屈这首歌了，就仿佛是人们在用名人博士的字画垫桌角一样罪过。

跟着音乐，宋秋脚下不由自主地转了个弯冲着万花台走去，甚至不知怎么的就挤到了台前。

台上被摇曳的灯笼照得影影绰绰，戴着白色面纱端坐在台中央献唱之人纤纤玉手捧一截蜡烛，容貌映着烛光的影子明明灭灭，竟给人一种情迷意乱的错觉。那想必就是灵儿了，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雏菊的气息，像是西域来的佳人。不知为何流落至此，或许这首歌全曲没有一句歌词其实是因为歌者不通汉语。

宋秋暗自下定决心，就算语言不通，也要试着和她交流一下，毕竟如此美好的音乐不该没人分享。宋秋的心跳得很快，感觉就像是看到一把宝刀一样，让人忍不住去接近，去了解，去感受。无怪乎灵儿堪称是花满楼的镇楼之宝，看来大家都对这雏菊味道的姑娘情有独钟。

曲罢，楼妈摇了摇银铃，宣布接下来客官们可以给灵儿点天灯，十银一盏，谁的灯多，灵儿今天晚上就是谁的。白天来时宋秋从来没见过这个阵势，各色各样的公子老爷们纷纷点灯，但是大多都只点个一两盏，最多的一个人点了三盏，以示尊重和爱慕，但是没有人像是真的要争第一。宋秋心里倒很是高兴，他身上的钱若是不算吃喝刚刚好够点四盏——饿几顿肚子便可以换来和作曲家畅谈一个晚上，倒也挺划算。

“有一位客官点了四盏天灯——”楼妈宣布结果了，“恭喜宋公子——来，拿着这个小铃铛作为信物，你可以到台后去见灵儿了。”

宋秋心里有些惊喜他没想到自己居然真的被选上了。他把带红绳的小铃铛挂在自己的脖子上。宋秋本来还想给灵儿准备一些东西已表示自己的诚意，可是身上的钱都花光了，于是想起来刚才没吃完打包的两个蒜蓉凤爪，便也不算是空手而去。

此时的灵儿在后台很着急得和“安平公子”商量对策。其实安平公子早和灵儿商量好了，天灯只不过是走个过场，安平小公子出的三盏天灯每回都是最多的，别人大都看在安平家的地位不敢出多于小公子的数。谁知道这次偏偏来了一个憨憨点了四盏灯，反而让他们这些“聪明人”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要么我去找我哥帮帮忙？你们关系不一般，他肯定会答应的。”小公子显得挺着急。

“谢谢你的好意，但是肯定来不及了。况且我也不能每次都麻烦他。你哥哥已经很照顾我了，这些事情我也得学着自己解决。”灵儿抿着嘴努了努下巴勉强笑了笑，做了个很无奈的表情。“也许宋公子是个不错的人呢，不会追究这件事。”

“那也许他就好这口，你岂不是更危险？又不是没有这样的人。”

“可...”灵儿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楼梯拐角处传来叮铃铃清脆的铃铛声——正是宋秋的那一只。

“还是不行！我答应过哥哥的！”小公子有点慌了，直接打横着把灵儿抱了起来扛在肩上。灵儿吓了一跳，喊出了声：“小光你怎么能这样，快放我下来！会摔着的！”

宋秋走上楼梯抬头刚好看到安平光小公子强行把灵儿抱起来的那一幕，以为是灵儿遇见了流氓。“放开她！”宋秋跑起来的时候脖子上的铃铛响得更清脆了，几乎三五步就到了两人跟前，横刀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小光激灵了一下，转身把灵儿放下来，抬起胳膊把她护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