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筱月和菁菁分别洗漱完毕，走进卧室。筱月找出一套睡衣递给菁菁。筱月欣羡的看着菁菁换上睡衣。
“你的身材真叫人嫉妒，皮肤还是那么显得有弹性。我只大你三岁，瞧，小肚子全是赘肉，皮肤松弛，真是老了。”菁菁抿嘴微微一笑，理理一头浓密的秀发道：“看你说的，太夸张了。我就是每天坚持运动，都骑自行车啊！沾了这光吧。”菁菁上了床，和筱月并肩靠在软枕上，又继续道：“你出门就坐车，家里也不干重活，缺少活动量。不过，你还是很有魅力的，天生就是一副惹人爱怜的俊俏模样！”
筱月叹口气。“我真担心这次去X城，我这身体能不能坚持住……”。“没关系的，有肖大哥和晓兵两个人，你就放心！”晓兵十五六岁就在家帮助她做繁重的家务。她再三嘱咐晓兵出门时一定要勤快、要有眼力，多帮助背背包…。菁菁侧过脸看着筱月。“筱月姐，这次见到肖大哥，我发现你变化很大，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筱月微微眯着眼，似是陷入遐思。半天才幽幽的说道：“是啊，这次偶然见到肖范对我震撼很大。他一路走过…那么艰难！在X城一呆五年，回来后又带着伤。他跟我说了他和朱蓉的婚姻情况。倒是非常和睦，可惜没能生育自己的孩子！我能感觉到，他非常喜欢孩子，他对韩星，对你家晓兵，眼神都流露出满满的爱！……”筱月突然转向菁菁：“你去倒两杯红酒来。”筱月接过杯子，下意识晃了晃，缓缓饮进一口，继续说道：“我看了他写的那本书，两晚上都没睡多少觉……，他太不容易了！他是那么坚强，那么乐观！”筱月微微摇摇头。“他感染了我，打动了我。人不就是应该有这种精气神吗！”
“筱月姐，当年——你动摇过对剑飞哥的爱吗？”菁菁也饮了一口红酒。她清楚筱月当时在剑飞独闯南方时内心承受的痛苦，她也隐隐感觉肖范对筱月超乎寻常的关爱。当筱月要把肖范介绍给她的时候，她动心了，但随即笑着拒绝了。生活没有如果！……
“那两年里，我一刻也没动摇过对剑飞的爱。初恋对于我，刻骨铭心。剑飞从S市回来后巨大的变化，却让我慢慢动摇了！”筱月把杯里的酒饮尽。“再来一杯吧！”筱月不紧不慢讲着自己的故事。菁菁是她唯一的好姐妹，她可以敞开心扉把心底压抑很久的事情一吐为快。她的脸孔泛起红晕。
“你当年，对肖大哥到底有没有爱……？”
“我自己也没搞清楚。只是和肖范接触那么随意，轻松，愉悦。好像心里无论有什么话都可以跟他说。他给人信任感，跟他交往有安全感！”第二杯酒又空杯了。筱月眼神亮了许多。她自己都奇怪自己今天会喝这么多酒。她还想喝。菁菁没有去倒酒，而是把头靠在筱月肩膀，两手握着她的小臂。筱月把另只手搭在菁菁的手上，轻轻拍了两下，语气突然坚决起来。“我想离婚！”菁菁吓了一跳。急道：“你没喝多吧？你想和……”。
“我是真要离婚！我要活出自我…，我可以一个人生活。我把肖范当知己、当成一个亲人，如果说生出了爱也已转成亲情！而我与剑飞越来越陌生。他和那个艾霓已有了个儿子！……当我知道他与艾霓有了那种关系之后，我心痛……可又希望他向我忏悔，实心实意讲明一切。然而，他一次次错过让我原谅他的机会。”筱月突然提高了声音，语速加快了。
“可是，可是……？”菁菁脑子也乱起来。菁菁听到过一些人背后的议论，她也提醒过筱月。但筱月只是微笑着摇头。原来，她是有意识的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真是太苦了筱月了！
“筱月姐，离婚是大事。你一定要冷静理智。等剑飞哥回来，我找他去说，让他向你道歉！真心悔过！”菁菁是认真的。她虽然看出筱月与剑飞之间出了问题，但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他要是真想道歉忏悔，早就做了！他这次去S市给我打了电话，艾霓得了乳腺癌要手术。他根本都不遮掩了。”筱月冷冷地苦笑着。
菁菁一时无语了。
“菁菁，说说你和刘英的事吧！”
天已经矇矇亮了。……
（二十二）
艾霓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她只感觉浑身瘫软无力，那似是个大大的房间，她孤零零躺在一张大床上，周边是灰朦朦的白色，又见来来回回的身影晃动。我这是死了吗！我不想死！剑飞呢？他在哪里，怎么不来看我？她挣扎着翻身！…她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适应着、努力分辨着。她已经离开了手术室，是在病房里。她看清了椅子里坐着一个男人，两手抱着膀。艾霓颤动着唇，发出微弱的声音。“剑飞！剑飞！”她想动动手指却无力。
“艾总，我是明强。”明强站了起来。
艾霓闪动着无神的眼光，似在左右寻找着什么。她记起了进手术室时剑飞一直围在她身边，眼神里透着怜爱和不安。剑飞哪去了？他怎么不在呀！
白帆是见多识广的精干之人，她早已想好她是必须在艾霓手术时到场的。她怎么能安心留在公司呢。在与专家的通话里，专家说，经重新检查，艾霓的病情不容乐观（原医院的诊断有误）。白帆立即给航空公司挂了电话。三小时后，她坐在了专家的办公室里。她忧心如焚！这位专家也是从国外专修后回国的，是她相识多年的朋友。她反复要求，希望专家朋友尽全力……。手术成功了！专家说，就看她自己造化了。记住：这类病患者，是否战胜病魔，精神力量是有很大帮助的。
此时，白帆在外间正轻声细气的与剑飞交谈。她把专家的话悉数讲给剑飞。最后，她说道：“您能和艾总结婚吗？她需要最亲近的人在身边，给她力量！……至少一段时间内不要离开她的视线。”私下里，艾霓向白帆讲过她和剑飞的事，白帆心里清楚，表面坚强的艾霓，内心是割舍不去剑飞的。另外，如果真的艾霓生命不保，公司以及儿子淘淘怎么办！都是摆在面前的问题啊！
剑飞拧聚着眉头，沉默，沉默！脑子里一片混乱……。难到我真的要和筱月离婚吗？他也曾动过这个念头。主要是因愧对筱月他才又打消了想法。筱月越发冷漠了。两年多仅有的几次夫妻性爱，都在筱月失神的状态下进行的。剑飞无力的说道：“化疗后，我回那边处理一些紧要事，然后就赶过来。”他像是自言自语，眼神木讷。原定艾霓手术后恢复一段时间，他再与淘淘父子相认，现在来看倒是迫在眉睫了。他心里在暗暗求老天保佑艾霓……。
艾霓微弱的叫他名字，他听见了，急忙同白帆从外间走进来。坐到艾霓身边，看见她眼里闪出亮光来。“艾霓，你醒了！”他轻柔的说。艾霓一丝笑容抹在嘴角。她的剑飞就在身边，五官还是那么有楞角，嘴唇还是那么显得坚强有力。他握住她试图动一动的手……。
手机响起来，剑飞好像没听见一样。还是白帆提醒了一下，他才站起来走到门边接起来。电话是他的“東華集團”一位副总挂来的。他说，服装公司那个辞掉的总经理已被司法机关找到了。并说，经查帐，这个总经理还贪占了很大一笔税款……。剑飞沉吟半晌说道：＂还是算了吧！放他一马，不要起诉了！……我大概还得十多天才能回去。‘’剑飞只感到疲惫不堪。
剑飞回到艾霓身边……
几个人一时无语！
（二十三）
两天多的行程很快就要过去了。筱月决定还是把自己的一些想法说出来。她对肖范说道：“我想请你到我们幼儿园参观！”肖范笑道：“好啊，我真想去看呢！”
下了汽车，闯入肖范眼里的是‘公爵幼儿园’五个烫金大字。筱月引着他到教室、游戏室、食堂转了一圈。肖范看见好多幼儿都穿着编织的小坎肩儿。筱月说这是奖励给表现好的孩子的，都是她编织的。“我有个想法，考虑的还不很成熟……，你帮我参谋一下！”
“唔，说出来我听听！”肖范兴趣十足的看着筱月。
“我想把幼儿园改个名字，叫‘满天星幼儿园’，现在送园的都是富裕家庭的孩子。一些低收入家庭小孩进不来。我想多招几个班，把入园费用降低一些，让更多的孩子感受到这里的环境。”筱月喋喋不休的说着，全没有注意到肖范正打量自己。当她发现了，反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你只顾看我干嘛？是不是有点不实际……？”
肖范笑了。“你的想法很好！尽可能让一些普通人家孩子到这里来。好事啊！”肖范心里为筱月高兴。因为他看到了筱月的自信和爱心。她好像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样子。
一边说着，一边走进了办公室。菁菁手里正忙着什么，抬头见他俩进来，放下手里的工作说道：“来之前怎么不打个电话。”菁菁忙着倒水泡茶。
那天晚上，筱月跟菁菁提到了幼儿园改名的事，她原则上同意，但她担心的是筱月坚决要离异的事。显然，肖范是赞成的。并提出了一些建设性意见。筱月似乎显得格外兴奋“菁菁，你先准备个计划，我回来后就运作！”
次日早上，肖范跟前来送行的同学、曾经的同事道别后，带上筱月和晓兵驾车返回了省城。“以后，我有机会就来看你们！”
筱月一直没有把自己要离婚的事告诉肖范。早上出来时，她把那封写好许多天的信交给了菱子。她心里是那么的平静。一切都结束了！她仔仔细细看了几遍住了这么多年的房屋。如果进展顺利的话，她可能就不会再住在这里了。
“筱月，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什么日子啊？”筱月有些差异。
“今天是你的生日啊！”二十多年前的这一天，筱月忧苦的望着窗外。她的生日，剑飞却不在身边。肖范和菁菁拎着蛋糕和一堆熟食走了进来……。
筱月记起来了。她感激肖范竟还记得她的生日……！她不知该怎样表达。晓兵坐在后边，探过头来：“肖伯伯，我给筱月阿姨买蛋糕！”肖范手握方向盘，直视着前方。他笑道：“伯伯已经订好了饭店。等晓兵将来参加了工作，再给我们过生日！”晓兵说道：“我一定记住肖伯伯和阿姨的生日。我知道您和阿姨都是我妈妈最好的朋友！”
汽车驶进了市区。
韩星和佳佳在花园街的住宅，正在整理着大批搜集来的资料。韩星为去X城紧张的准备着。她查阅了许多材料。大作曲家雷振邦在X城体验生活的每个细节，她都印在脑子里了。王洛宾在大西北的足迹，已深深刻在她心坎。她立志将来当一个音乐家。
电话响了。是妈妈挂来的！……
饭店的小包房里。桌上摆着大大的生日蛋糕。韩星点燃导线，一大朵花盛开了，一圈生日蜡烛亮了起来。音乐响起。“妈妈，许个愿望吧！”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筱月已是热泪盈眶……。
（二十四）
剑飞的心被焦灼不安笼罩着，一连几夜都没休息好。他的思绪混乱……。白帆的话说得实实在在，他必须做出取舍了！可这种取舍对他来讲是多么的残酷和痛苦啊！
手术后艾霓的情绪也很不稳定，她坚持不做化疗。一会说，头发要掉光还不如死了呢；一会又说，我害怕那疼痛的折磨。有时剑飞在外间小睡一会儿，艾霓会突然的叫喊他的名字……。白帆的话一直在剑飞耳边荡着。难到我真的要跟筱月离婚吗？他不是不知道筱月这么多年承受的苦痛——筱月是憋在心里的。可他无法向她做任何解释，就这样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如果当年他拿着二十万退出商场，这一切便不会发生了。他为了赚取更多的财富，就需要艾霓这个女人的帮助。他想象着再富有一些就收手。他已经有了实力根基，谁想得到，艾霓竟生出了孩子。本来S市的业务渐少，他的下属就可以来对接的。有了孩子之后，艾霓说她会独自一人把淘淘带大。可是每过一定时间段，她总会给他挂电话的。现在，艾霓重症在身，又有他的儿子淘淘，他又怎么能逃避呢？
白帆悄悄告诉剑飞：有一天艾霓醒来哭了，她说自己怕是要死了，她多么希望披着婚纱，留下一张和剑飞一起的合影啊！“您最好满足她的这一愿望，答应和她结婚。你妻子那面必要时我可以帮你去谈。把家乡那的资产都留给妻子和女儿！为了艾霓……！趁这次艾总生病，把所有问题一次彻底解决。您要给她力量、给她支撑！”
至少他现在应该用暖暖的热情，给艾霓传递清晰的战胜病魔的信心！
晚上，艾霓睡醒了，嗅到一股熟悉的花香，她随即看到一大束艳艳的鲜花在床头边盛开着。剑飞正微微笑着、充满爱意的凝视着她。他坐到她身边扶她起来，让她舒服的把头靠在他的肩上，一手抚着她的发丝，一手紧紧握着艾霓凉丝丝的手。
“艾霓，我爱你！我想……我想——和你结婚……”剑飞轻声说着。突然艾霓睁圆眼睛推开了他。“不！这不是真的，你！你是有意蒙我！”艾霓流露出奇异的目光。她是那么楚楚可怜，一副孤苦无依的样子。和先前驰骋商场、八面威风的艾霓判若两人。剑飞一阵心痛。
“不是的！艾霓，我真心的爱你，我不能没有你！”剑飞的眼光尽显真诚。此时，他忘记了他的妻子，他的初恋，他的筱月……。惊愕之后，艾霓又伏在剑飞怀里，细语道：“告诉我！这是真的！…我不是在做梦…不是在做梦！”
“是真的！等你病好出院，我们就立刻结婚。”
虽然剑飞以前也说过“我爱你”，但那都是床上缱绻时说的，而且大多是在酒后。病中的艾霓久久看着剑飞的眼睛。她相信了！
“你知道吗，我也爱你！”她的眼角凝着两滴泪珠。
剑飞吻着艾霓的发丝。“艾霓，为了我们淘淘，咱们一定听大夫的，做好化疗……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答应我，艾霓！也为了我……”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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