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牛两家作绝交)
“大声喊!打倒牛德力!打倒常尚文!……”
“别喊了!王队长,牛德力反了,我们摁不住他了!不然,就把他放了吧!他若在向上级打报告,我们又要挨批了!”
全身脏兮兮,臭轰轰的田达侠,难为情地在王小二身后扯了扯他的衣角,压低声说。
但等王小二转身看时,牛德力已被几个强汉拖出会场。一部分嫌脏臭的人也随着离开了。
田达雅看不惯台下群众的不积极的状态,便毛遂自荐地取代了王小二的领呼。
当他看到台下的人有走开的,还有国男一手扶着腹部,国忠在和他交头接耳,没有举手,也没有高呼口号时,便威胁说:“都不能离开现场!谁擅自离开扣谁的工分!”然后,他茅头直对国男国忠:
“有的地主分子子弟不但不积极高呼口号,还交头接耳,量你们也预谋不出什么惊人的举动,先给你们提出警告,不用看,说的就是你!”
其实,田达雅也看出了,常国男脸上痛苦的表情,不难看出,他用手扶住腹部,一定是不舒服,国忠是为了关心他哥哥的病,才小声对他说话,
可是,田达雅偏偏离开事实,说那种话,只有他自己明白为什么。
散会后,尚文觉得非常对不起牛德力,就商量着只能让国男和国忠去他家安慰一下并道个歉,一并交给他们一张绝交书面信。
国男和国忠来到牛德力家里,见到牛德力夫妻和牛大娘,本能的双膝跪了下来。
被德力媳妇赶紧扶了起来。
“大嫂,德力哥全是因为我们的父亲才挨的整,实在对不起!”国男泪汪汪的说,“本来,我的爹娘应该到你们这儿来,可是他们不敢,怕你们受连累,所以就让我和国忠来了。”国男老实巴交的一字一顿的说完。不由得用手按住了不舒服的腹部。
“国男啊,你们谁都不用来,我早就看不惯他们的行为了,还有好多个看不惯的,其实一开始伸张正义的不是我,是那个周二叔和三叔,他们一看到事情的严重性,提前就离开了。我挨整的事给你们任何人都没关系!你们回去对尚文叔说吧!迟早有一天他们会遭报应的!你国男是不是不舒服?”牛德力说着又关心的问国男,“回去歇着吧你们,也累了一天了,让你家大叔大婶放心,我没事。”
临走,国男迟疑不定的掏出来了父亲事先写好的与德力家的绝交书。眼含热泪的对德力说:“你明天把这个交给大队,我们以后按这个去做,他们就再也不会找你的麻烦了,我爹娘早就听人家说,你迟早会被村里的那两个队长批斗的,就因为于我们家走的太近。”
牛德力接过绝交信就要撕,国忠在情急之下,历声喊道:
“德力哥,你不要再固执了好不好?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你就答应我们,把它递交给村干部吧。请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两家还会和好如初的!”
国忠充满信心的说。德力只好无奈的点了点头。
随着社会主义公有制,按劳分配的原则,体弱多病上了岁数的常尚文,由村干部田,王的照顾被分派到“鸡嘴”地里当看守麦田里的守望者。
这样,尚文和他的哑巴三儿子国彬相互交替着一分钟也不离开的鸡嘴地,一天十二个小时的守护,爷俩只能拿到半个劳力的工分,国男和国忠虽然力气都没有少出,但是仍然不给成年人的工分。
国贞虽然是成年人,但是一直没有拿到过成年人的工分,因为他的体质差,有些重体力活自然也就力不从心。
因此,他们全家人干一年所得的地瓜干,花生以及极有限的杂粮,不用半年就吃光了。
春天刚回来,饥饿不容春风吹生的野草有多大,就到地里挖刚刚出土不久的各种野菜——荠菜,苦菜,灰灰菜等,放到河水里一冲洗,用开水一滚,出来后加少许的油和盐,也会让他们一家人吃起来津津有味。
此时,杨树上的杨花也挂满了枝头,毛毛虫似的被得意的春风飘飘荡荡吹落一地,趁着新鲜干净把它捡起来,摘下干硬的节骨,开水烫一下,浸水泡一天去苦味,其它做法和夜菜一样,挺好吃的。
不用半个月嫩而不苦的茬杨树叶又可以吃了,树越大,它们的老树枝越多,发出的叶子就越好吃。
不久,槐树又发出了诱人的青甜香的花苞。那种吃起来就不必说了!
尤其是尚文,一直吃到树上的叶子实在老的嚼不烂,苦的咽不下,地里的野菜枯萎了才不吃。
最难熬的是六七月份,青黄不接的时候,没有办法,只好去请示村干部,王小二,田达啦去借,等开仓借粮那天——一部分人家便拿了麻袋或用白蜡条编制而成的大挎篮子去借。被虫子遍钻过的由潮湿所造成的“七彩瓜干”,即使水洗干净后,粉成面做出来的煎饼也是色黑味苦的。但没有它生命就很难延续。
待到秋后,下来新的再还回仓库。
其实,一年的收成,除了上交公粮,再还回仓库的,就所剩无几了。
因此,每年都要按部就班的夏末从仓库里借烂的,秋后归还仓库新鲜的,他们就这样年复一年的生存着……
(环境改变常尚文一家闹家乱)
俗话说,环境改变人,环境造就人。
环境改变了常尚文一家由富变穷。由有手好闲,变成利用自己的双手吃苦耐劳,自食其力。
由家和万事兴,到家破人亡,妻离子散,都是大势所趋的环境而改变。
一切看来是如此的自然而然。虽然有些不自然的事情,也不自然的让他们接受,但是,免强也还是水到渠成的接受了。时间长了不自然也就成了自然的了。
最不自然,最难以自然让他们接受的是,他们一家人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家人,在不知不觉中人与人之间会变的那么冷酷。
仿佛他们都配备了那种同样难以承受的煎熬,在各自具有的煎熬中相互排斥。
尤其是赵氏和尚文,国贞和素芬越来越不能包容。常常因为一丁点微不足道的事情便大吵大闹,几乎天天都在吵,斗鸡一般互不相让。
相比之下,赵氏更没涵养,每次开过批斗会回家后,非要对尚文发一顿脾气不可。
其实细品起来,他们家的这种改变又是多么的顺理成章,自然而然……
1966年,中国的阶级……仍在继续,常尚文家中戏剧性的争战也愈演愈烈。
这不,他们刚下来批斗台回到家中,赵氏又开始埋怨起尚文来,不止一次得扯着从尚文被释放回家后,才发现的毫无拘谨的高嗓门:
“你这个没有头脑的猪!越没吃的,你越能吃!没有本事,你却一点委屈也不受!早干什么呢!你若听周申达的参加了八路,或者跟着国……,我们能跟着你受这种罪吗?!你当初净充大善人!为这个为那个!被你所救的人,不还照样把你不当人!”
“都到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种话,”尚文以牙还牙道,“不是当初你那个死二鬼子哥赵吉业威逼我——拿杀我全家乃至九族,还让日本人殃及群众,我能不听周申达的加入共产吗?
都是他造成了我们现在的一切。我也就默认了,你反倒没完没了的对我,你还是人吗?!你再拿我不当人,我就对你不客气!”
“你们能不能都别吵了!”在外干了一天活的国忠从外面跑进屋来,“我四哥因为田达啦找我的茬,被气得病倒了,肚子涨的走不动了。”
尚文听了之后,猛然才想起儿子国男有好常一段时间食欲不振,面黄肌瘦的样子,最近几天,几乎没怎么吃东西了。
便慌忙问国忠,“你四哥在哪里?”便随之跑了出去。正遇着从外走向家门的国男。
(国男得重病使得家境雪上加霜)
尚文似乎这才注意到四儿子国男是如此的面黄肌瘦。弱不惊风。
这时,尚文心疼的把四儿子国男扶在床上,请来了本村医生孙欠德诊断了一下,他却一本正经的说:
“这病恐怕到了大医院,也医不好了,不过你们还是去试试看吧。”
因国男的病,使本就贫穷的家更加雪上加霜。为了给国男治病,尚文东借西挪,终于筹到了一些钱,爷几个做了一个担架,国贞国忠和尚文,尚武兄弟爷几个,互相替代着抬着国男走了不足一天就到了县医院,经过确诊医生说:
“病情已经到了晚期。没必要再治了!”
呆若木鸡的常尚文,看着从没有在意的四儿子国男涨成圆鼓一般的肚腹,只是一个劲的哀求医生:
“大夫,您行行好,就再想想办法,救救我的儿子吧?我求您了。……难道我的孩子真的没救了吗?”尚文脸色苍白,双膝跪了下来……
“快起来!到了这个情况,神仙也没有办法。”医生说,“你们早干嘛了?他的病至少一年了。主要根源是生闷气积成。
一开始只需要喝点顺气舒神的汤药或者熬点结过种子的罗卜水就可以治愈。只要别再生气。
现在,已经转成全身积水,真的没办法了,对不起,恕我们无能为力。”
尚文听了后悔不已,痛不欲生!
自己找了个避静的角落里放声痛哭起来——他悔恨自己不该只顾个人的得失,整日无休止的和妻子吵架,使得本不爱言语的儿子在外受了委屈到家里也没有好境遇得不到一点温暖,天常日久,才积成大病……
国男从县医院转回家后,尚文和赵氏看着即将不久于人世的四儿子的面子上,尽量克制着自己,不再与对方争吵。
尚文看着四儿子痛心的说“孩子,是我对你关心不够所导致的,都病成这样了,我和你母亲还不知道啊!几天都不能吃饭了还去生产队干活!是我对不起你啊!儿子!……”
“爹,您别难过,您不用自责,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不怪你……,我理解你,您现在虽然在家里家外人的眼里什么都不是,可是,”国男看着老泪纵横的父亲,也泪流满面的说,“可是您在我眼里和心里你永远都是一个最合格的父亲!都是一个最合格的中国人!我知道,您现在比任何人都委屈啊!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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