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个鱼排养殖客户来问我，4分网（网眼直径1cm）怎么卖。我望着他，摇了摇头，说：“不好意思，这个网我们已经没做了。”
“怎么不卖了？我每年都在你这里买的啊。其他人的我信不过。”
“谢谢您的支持，但这个网我们今年真的没卖了。”
“噢，好吧。”
看着客户失望地离去，我也有种说不出的无奈，但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
每年一到三四月份，鱼排养殖户们就会开始下鱼苗，而养鱼苗就需要1cm网眼的4分（这里的分为当地叫法，以下同）网箱。这个产品我们已经卖了很久了，据我所知至少有二十年。我们卖很多种网，但对这种4分网的印象我尤其深刻。
这4分网是一整包包装的，拉开来有12米宽，长度六十多到七十多米，这样一包网做成6米X6米X4米（深）的网箱可以做6个还剩一些。一米重2斤左右，几乎每包网都有一百四十斤左右，很重。四四方方的，一个人难以搬动。
本来这网要是整包销售倒也轻松，利润薄些也无所谓，重点是没有零零碎碎的剩网。但是我们这边的养殖户一般一次下的鱼苗并不多，有两三个网箱就够用了，有时甚至只需要做3米X6米X4米（深）的网箱。于是这4分网对大多数客户来说就需要散剪了。
剪网是一个细活，要对齐，不要剪错。网眼大的还好，这1cm的网眼，粗心点的一剪刀下去，少不了歪瓜裂枣，所以必须得仔仔细细地剪。以前有伙计的时候大多也是我剪，因为发生过几次伙计不小心剪歪了给客户投诉的事例。每次剪这网的时候，我眼睛都睁得很大，经常四个眼也不够用，一番功夫下来也得剪个十多分钟。
难剪也就算了，问题是一旦剪开了，后面就总有剩下的网卖不出去。比如说剩下20米的网，客户要了18米，好了，剩下的两米客户是铁定不要的了，要剪出来。当然不能算在客户头上，那这两米网能做什么？真是个好问题，这个事我们结合了很多咨询、验证、事例、道听途说、建议等等才知道原来这么些剩网还能用来晒鱼！哈哈，自从知道这个秘密后，只要有散网都基本能清零了，谢天谢地。因为现在一包网才挣两百元不到，只要有7米的网卖不出去，我们就等于白干！
为什么利润这么低？因为竞争啊，因为有更便宜的劣质品冲击而客户分不清我们道不明啊。
这个网来货价加上运输费用，总成本是13.5元一斤，原来是要卖16元的，每斤毛利润有2.5元，那些搬来搬去，剪来剪去，运来送去什么的都是自家体力活儿成本不算也罢，就当2.5元全是净利润吧。一包网平均140斤就好，能卖2240元，算下来有350元利润，15%的净利润，一个旺季可以卖十多二十包，嗯嗯，想想当初也还挺好的嘛。
然而当你产品卖得好了，同条街的其他商家是很容易眼红的。很快他们就跟进这个货，然后就各种拼价。刚开始是降价5毛，接着杀到了15元一斤，好了这价格几乎是底线了，感觉也没降多少，然而再降就没人卖的了。因为它重，因为它麻烦，因为它的销量也真的不多。但是到了这个价格其实很多商家也坚持不下去了，很快有些商家就用相对比较劣质的产品来竞争了，毕竟这网外观上是好是坏很难分辨，要让我这个从业多年的“专家”来分我也分不出来，但一用就知道质量好坏了。我比较傻也比较懒，只要合作厂方提供的货品质量过关，一般我很少议价和更换厂家。我知道价格再低就很容易会有猫腻。
当然，说真的这十来块的网本来就不是什么质量很好的产品，不过我坚持的底线是做好的网箱至少能用到小鱼苗长大，而且我很多客户反馈说如果及时清洗并存放好甚至可以用两次或是三次，也就是两三年。但是差的产品就往往用不到一次，有时候鱼苗没长大，往往就“不见“了！每当听到客户诉说在别人那里买了后不久网就烂了有多么多么的后悔，而我想起当初他在我这里拒买的时候又说别人那里价格如何如何的便宜时，我都只好笑一笑，摇摇头。没办法。
是的，没办法。
去年卖完最后一包网的时候我已经对自己说不要再去折腾了，太累了。这个网的市场已经乱了。我坚持了几年也坚持不下去了。我不想剪着剪着我那戴着眼镜的四眼会突然变成“八眼“，我不想我那一对粗糙的双手又要拿起不再锋利的剪刀，而我独自一人的双臂再也搬不动那么大的包袱……我决定放弃它。
我想这是明智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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