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和花

二零一五年九月，我去湖北念书，父母亲决定带没出过远门的奶奶一同送我。

我的奶奶，已是七十二岁高龄，腿脚还算灵便，没什么缠人的病，只是眼睛有些不好使，做起事儿得慢慢来。后来奶奶常给邻里的人夸她的儿子孝顺，玩累了在宾馆打热水给她泡脚。也说她孙子好，一路上都紧紧握着她的手，她心里踏实；我还记得，奶奶讲述的神采飞扬，像个孩子般欣然的神情。奶奶觉得自己很幸福。

在我的记忆中，奶奶一直是个很随和的人，经历过穷年代的人都不会铺张奢侈，她吃不惯餐厅里的鱼肉，就喜欢嚼些自家里的馍馍。只是今年以来奶奶牙齿掉了几颗，说话都漏风，吃馍馍也不再潇洒，只能掰开揉碎塞放嘴里一点点咕弄。

家里的事舅妈忙不过来，奶奶也乐意忙里忙外的收拾张罗，七十多岁的老人每天坚持七点起床做饭，为我两个小弟妹上学做准备。有时再把腌泡在浆水里的旧菜捞出来换新的，有时又挽起袖子收拾偌大的屋子，掸掸灰擦擦土。生活过得安贫乐道，奶奶也说这样挺好。

送走了弟妹，奶奶就到院子里望着她的花花草草。

是的，奶奶拥有一个不小的院子，院子里养了十年的老黄狗死了，只剩下一院子孤独的花，奶奶每天按时打理。我离开时种下的鸡冠花，放假回家看到它已经冒出低低的枝叶，茁壮的很，想来要不了多久就会开出漂亮的花朵。

奶奶在老房子里住了近四十年，之前的岁月无论多艰苦紧迫，她也从未停止过养花。春去秋来花谢又开，花也养死过，但更多的花儿越养越好。养花是一件需要耐心的事情，我的奶奶正是用她的耐心为人为事。奶奶从没上过学，一辈子不认识几个字，却用一腔深沉的耐心教育了她的子女，我的姑姑，父亲与小叔，我的家人们都继承了奶奶宽厚平和的心态，互相牵心，互相挂爱。

爸爸上学的时候，家里条件很不好，爷爷是个工人，每月薪水微薄，奶奶在农业社务农。家里有三个上学的孩子，经济捉襟见肘。爸爸善良，一起玩的同学有家住的远中午回不去，爸爸就带他们来家里吃饭。

“你家里粮食已经这么少，哪能再让同学们到你家里吃饭呢？”邻居几家人见了，总不能理解奶奶的做法，‘好言相劝’过很多次，“旁姓人吃完了饭就走，你图啥呢，别人家来蹭饭的人赶都赶不走，你们倒还有往家里领的，真傻”。

奶奶不傻，她只是相信儿子的做法并且无条件的支持他。同学们来了，她热情的接待大家进门，为了招呼同学有时做一锅饭要用半袋面粉，奶奶不吝啬，把饭端上桌，笑的腼腆“没什么可以招待的东西，只能管饱一顿饭，你们放开了吃”爸爸的同学们都很感动，而奶奶的大锅饭一做就是很多年。

如今几十年已过，时过境迁。邻居当年的话不假，吃过奶奶做饭的人很多，而其中大部分人毕业后走南闯北再无音讯。但留在这座城市的人也不乏过年专程跑去看奶奶的人，不为别的，奶奶说他们是记得上学时候她对他们的好，记得那份恩情呐。

而当年只有一面之缘之后就不见的人，奶奶也相信他们是记得的，只是跑得远了，见不上了。

我想也是。

现在再说起，都是些陈年旧事，奶奶不经常提起，我也是从长辈们零碎的交谈中才得知。奶奶一生耐心平和，对花对人都一样，自己宁肯苦着饿着也要对人好，这就是我的奶奶。

现如今又是一年春好处，奶奶的生日就要到来，衷心祝愿我的奶奶幸福喜乐，万寿无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