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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和晚饭花

奶奶和晚饭花

作者: 这个秋天不太冷 | 来源:发表于2018-12-26 18:42 被阅读0次

    晚饭花,有谁知道是什么花?

    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什么叫晚饭花,那是我们小时候最常见、最常见的一种花。我们家的院子里,爷爷种了很多,很多。

    晚饭花让我想到了我们老家的那个胡同,也让我想到了奶奶去世前跟我不止一次的反复数着这条胡同里去世的人。

    我们家在胡同的最边上,屋子后面是一棵据说比我爷爷岁数还大的槐树,每到夏天,树下坐满了晾热的邻居,七嘴八舌的谈论着那个时候我还听不懂的一些琐事;当然,在树下,还有那个时候我只要打开后窗户就能看到的卖冰棍儿的小贩,推着自行车,自行车后座上放着一个大大的白色泡沫箱子,箱子里面密密麻麻整齐的摆着一根根冰棍儿,那会儿的冰棍有三种:普通的、豆宝和夹心儿。到现在我都记得它们的味道。总也吃不够。

    先说说我家吧。宽宽的大门,不算太大的院子,一个月亮门隔开了前院和后院。那是我童年最深的记忆,就像冯唐说的,那就是故乡和全部。

    前院儿是用来生活的,后院是用来方便的,当然也有牲畜。

    院儿里有爷爷奶奶住的两件房子,一间用来睡觉、一间用来做饭。我到现在都记得爷爷奶奶每天中午11点就吃完了饭,午睡了。然后爷爷会在下午一点准时醒来,搬着八仙桌,一暖壶水、一个收音机、一把茶壶、一只杯子、手里还有一把羽毛蒲扇,听着收音机,手摇着蒲扇,嘴里哼着小曲,时不时的吸溜一口茶;满院子都是茉莉花茶的香味和收音机的声音。一壶水后,爷爷便起身带着板凳去他每天都会去的地方---大队的边上,一个老头们聚集的地方,但是我却想不起那个时候爷爷在那都聊些什么,想来真是特别的遗憾,不过也许我老了就知道了。奶奶则去斗牌了。

    奶奶是一个慈祥的不能再慈祥的奶奶了。奶奶活了一个世纪,三寸金莲,硬朗的身体都印在我的脑海中。奶奶一头花白的头发,一根根的清晰、透亮、总让那个时候的我感觉很奇特,中学时候的我,每周回家都会给奶奶剪头发。奶奶是齐耳短发,所以每次剪发,奶奶总是用一根绳子自己勒着,我拿着剪刀后面剪短、剪齐就可以了。当然,奶奶用来剪头发的剪刀除了我,谁也不能用,当然也不能用来剪其他的。

    当然还有奶奶的指甲,也是我每周必须要去处理一下的。手指甲很脆,一剪就会啪的一下碎了。三寸金莲的小脚儿,指甲很厚,每次都得用剃刀一层一层的剃掉。奶奶每次都会说:我们华华剪的最好。

    奶奶爱吃的,大都和酸的相关,比如:冰糖、果丹皮、山里红罐头、各种山楂片、葡萄干儿。记得后来上学工作了,每次回家,依然都会给奶奶买的,每次都会,没有一次落下。于是奶奶的袋子里总是装着很多的好吃的,见到谁都给。

    奶奶每年冬天都会给我们做棉衣,是那种自己买布,用粉笔画上裁剪的线,然后一层一层的续上棉花的那种,那会儿的棉衣,扣畔儿都是自己做的,就像现在女人旗袍上的扣子那样,奶奶的手艺是最好的,当然那个时候还有给爸爸准备的最特殊的里面夹着一层塑料布的棉衣,那是用来挡风的。

    奶奶会做很多还吃的,尤其是过年的时候,不过想想那个时候,只要是奶奶做的,都觉着好吃。我和哥哥总是偷着吃,奶奶每次都会把那些吃的藏在几个固定的地方,比如:大锅里、外屋房梁上挂钩的篮子里、板柜里。我和哥哥每次都不会费力气,轻轻松松找到。每次偷吃,都不能吃完,但也总会去拿好几次。我想那个时候奶奶肯定是知道的,但是我们却从未被骂过,相反当我们都大了的时候,和奶奶聊天时,大家乐的最厉害的故事,奶奶经常乐的喘不上气来,我也乐的北也找不到。现在我却能很轻松的找到北了。

    奶奶外屋有个水缸,那是我童年的又一个“悲惨”的记忆。但也是后来、乃至现在叔叔大娘、哥哥姐姐们聚会时候的笑料。院子里有个压水井,我每次都会提着塑料shao去压水,那个时候的压水机特别不好使,而我脾气又特别大,每次嘟嘟囔囔的气个半死,想来现在爱嘟囔的毛病,也许是那个时候落下的吧。终于有一天,我一气之下,飞起一脚,塑料shao被我踢漏了,害怕的我不能等着挨骂吧,只能求爸爸修好了,修补的形状是个“山”字,正好是爸爸的名字。那个时候的奶奶,80多岁,三寸金莲,依旧可以提起一桶水,走50米,上三节台阶,把水提起倒在缸里。

    奶奶还会给我们讲红军打日本的事,每次听到奶奶讲,我们都会聚精会神,不断的提问,不断的想象那个画面。对了,那个时候的爷爷是地下党,枕着手榴弹睡觉,这是奶奶说的,不止一遍,所以我觉着一定是真的。

    院子外边是一条水道,每次下雨,水都会沿着路蜿蜒的流到一个地方。我清晰的记得在几次放学后,因为下雨去接斗牌的奶奶,有的时候搀着,有的时候背着。我的脑海里清晰记得出了大门到奶奶斗牌的地方有多少坑,也记得每次背着奶奶回家时候地上流着的水,深一脚、浅一脚,但从没有摔过。现在想想那个时候的奶奶很轻、很轻。

    奶奶这一辈子,经历了太多。有一次和奶奶聊天,她问我:你知道咱们这条胡同,去世多少人了吗?我抬头想了想,便开始和奶奶回忆自打我记事起的那些人:对门的干爷爷、干奶奶、他家左边隔壁的爷爷、奶奶,右边隔壁的爷爷奶奶、前面隔壁的那个爱玩儿鹰和枪的爷爷奶奶、我们家隔壁的姥姥、我们后边的奶奶的牌友奶奶等等等等,大概都有20几位了。有一天,我们也会变老,当我们老的时候,是否也会像奶奶一样?也许我们很快就能知道了吧。

    爷爷奶奶经常会给我们讲那个时候的小曲儿:“公屎壳郎姓唐,母屎壳郎姓王,姓唐姓王号叫牛郎,家住东京汴梁。。。。。。。。。”每次讲到这个,奶奶也会笑的流眼泪。

    奶奶和我每次聊天,我都会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她手上的皮肤很松,松到可以捏着提起来很高。手背上的血管,就好像把一根管子放在了手上一样。

    奶奶倔强、爱干净、善良,漂亮,我看到过奶奶年轻时候的照片,确实很漂亮。

    奶奶身体很好,只会生两种病:夏天闹肚子,冬天感冒。奶奶可以一整天盘腿坐着,她说她的脚不会麻。

    我从出生的那一天起,和奶奶度过了27年,居然只有27年,我却感觉那么久。在这27年里,有记忆的也许只有21年吧,在这有记忆的21年里,每个瞬间,我都记得清清楚楚,而这21年里,其他的很多事情,却都忘的一干二净。

    人活着的时候,只是事情多,不计较白天和黑夜;人一旦去世了,时间就堆积起来了。

    往事如风,人生如梦。

    一直没有勇气执笔将人生路上的奶奶书于记忆的版图。

    关于奶奶,我有一个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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