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则

原定五月的乐理考试，终于在周末完成。千叮万嘱，依然没能防住伊莎贝拉又出问题。

给她调整好的笔记本电脑角度，全程在线考，监控录像，可是答题过程中，伊莎贝拉自己又调了屏幕，镜头变成仰角，便再也录不到她的脸，只录了眼睛。这样全球性的考试，最终结果会不会被判无效，我们只能等待四周后的结论。

林先生大发雷霆，问伊莎贝拉为什么自作主张调整电脑，伊莎贝拉说：“因为屏幕太垂直，看着不舒服”，林先生呵斥道：“这是考试，由不得你舒不舒服！为什么总要做破坏规则的事情？”

伊莎贝拉不言。上周数学考了C，又因为不肯打竖式计算，错得面目全非。

我对林先生说：“我也有责任，忘了叮咛她注意镜头。毕竟还小，也是第一次参加在线考试。”

林先生同样对我呵斥道：“你不要替她说话，都是你惯出来的公主病！一切由着自己的舒适，连考试规则也不放在眼里。下个月就十周岁了，最基本的认知都没有吗？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我也不再说话。其实，在伊莎贝拉的钢琴教育上，我并不宠惯，甚至严格到几次动用戒尺，都是林先生出面安抚。他所谓的宠惯是指我对伊莎贝拉在物质上的随意满足。所谓寒门出贵子，林先生总说无节制的满足会让孩子对一切都无所谓，因为得到太过容易。

现在林先生发火，也是因为他很失望，跌倒在不该出错的流程细节上，实在对不起这三个月的辛苦。伊莎贝拉几次乐理模拟考都是优良，我和林先生很高兴，小丫头学得很快很聪明，可是因为日常的自由散漫，也因为我的疏忽，忘了叮咛镜头细节，出现这样的情况，我很自责。

一晚上家里的氛围都很低沉，林先生不说话，伊莎贝拉也老实很多，我一整晚都在深深地内疚。

夜晚我把枕头挪到床尾，并非生林先生的气，我理解他的感受，从对女儿的期望到失望。我只是气自己，准备了这么久的考试，为什么到最后却疏忽了。睡不着，也不想翻来覆去的打扰了林先生。一整夜，直到天微亮，我才渐渐有了倦意。

早上，若隐若现地感觉到林先生的手抚在我的脚上，我以为自己伸得太远，踢到了他，便把脚缩了回来。林先生忽然又把我的脚拉回他怀里。这下，我有些清醒了。片刻后林先生把他的枕头也挪到床尾，把我揽近身前。我略带迷蒙地问“你不生气了”，林先生说“过了一晚就消了”，我说“我昨晚没睡好，很自责”，林先生说“你不要再替她背锅。回想学琴的五年，她哪次是积极主动的，不想认真学就不要再浪费时间精力和金钱。”

或许伊莎贝拉听见了我与林先生的对话，中午过后，自己坐在钢琴前，自学梁祝的曲子。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喜欢这首古典的曲目，完全不是她平时没心没肺的风格。

下午在客厅里，看见她向林先生扔了一个自己做的飞盘，林先生捡起后与她玩了一阵，父女俩又缓和了。

周日是父亲节，前一晚林先生在气头上说，如果考试被判不合规，本次一千五百块的考试费由伊莎贝拉的零用钱出，让她牢记教训。伊莎贝拉不同意。今天却主动拿出一百元，要和哥哥一起请林先生吃饭，因为她没时间做礼物了。

生了这样淘气，又不受管控的小丫头，男孩子般的个性，与我们期望中的女儿大相径庭。挨训的次数，远多过于哥哥。可是每逢节日，伊莎贝拉又会变得很贴心，一顿父亲节的汉堡薯条晚餐，彻底慰藉了林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