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田里地里活少,桂兰就请了棉匠来家里弹棉花打棉被。
整个堂屋中间都被门板占住了,只留着四周一个人可以过的地方,雪白的棉花堆在那里像云朵。
小四很喜欢那种叮叮咚咚的声音,叮咚声里,棉花变成了糊糊变成了絮絮,那个人的眉毛上都挂着棉絮显得慈眉善目的。整好了一床,用细细的白棉线网住,妈妈又拿出红头绳来,在中间盘了个大大的双喜字,再网住。
厚厚的新棉胎,崭新的条绒被里,大红大紫的被面,还特意请了家里父母儿女都健康双全、家境过得去的人来缝被子。这些都是姐姐的,姐姐要结婚了。
喜气里透着不舍。
被子刚刚收拾好,红梅回来了。
红梅背着大包小包回家的,大红的薄棉袄,乌黑的头发,笑脸上有着红晕也有着疲倦。
桂兰已经在邻村买了一只鸡杀了,用瓦罐煨了浓浓的香香的鸡汤,催促着她去洗了,煮了一锅面,给奶奶、向东、红梅一人一份鸡汤,外加了一点面。
“妈,你呢?怎么不吃?是不是没有了?”
“我还有汤面。鸡,前一阵吃了不少,你吃吧。”
奶奶抖抖索索地把碗往桂兰面前推:“你多挑一点给红梅,我吃不了这么多。”
红梅看着奶奶笑:“你慢慢吃吧,面是软饱。”
红梅在碗里翻翻,下面都是鸡肉,夹着要放妈妈碗里,桂兰按住了她的手腕:“吃吧,比起去年还瘦了些。”
“妈。”
“前阵子家里鸡病了许多,都杀了吃了,我和小四都吃了不少。这鸡是好的,你多吃。”
红梅忍不住笑了:“你们这样,我还真不习惯呢。”
“友志什么时候回来?”
“他还要等结了工资才回家,等那钱用吧。”
“他家经济也是靠他一个人吧?”
“差不多吧,家里父母管自己应该有余的,就一个弟弟在念书,今年没有考上,出去补习去了,念书一年花的也不多,今年补习可能学费多些。”
“看得出来,友志的妈妈很能干,个性估计也厉害的,都说手一双嘴一张。”
红梅笑起来:“这村子里,也就几个家的女人不能干吧,个个不都是家里家外一把手吗,结婚几年,磨也磨出来了。”
“像你嫂子,一辈子也磨不出来,小四以后也不行,做鞋打毛衣都不会,田里出力又不行。”
“妈,她以后不用下田,有脑子就行了。”
“哪里有那样好事,就是祖坟冒青烟也轮不到她。”
红梅笑:“这可不一定。”
“看她自己的命了。”
“哟,红梅回家啦?我都没有看见呢。你家友志打电话我才知道,他等会儿再打,你去候着吧。”
几个人都会心一笑。
桂兰也看出红梅有些累,回家洗洗睡了。床上的被单都是刚洗的,褥子被子都是刚晒过的,软软的暖暖的,还有阳光的味道。红梅钻进被窝,一会儿就睡着了。
桂兰没有睡,看到女儿回家了很开心,女儿的大事还得女儿自己去操心去经办,她有点自豪也有点难过。
更多的是舍不得。以前她不待见的孩子,不知道怎么就长大了,要离开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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