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均眼看着父母亲一前一后出了家门,关门的时候,母亲特意停下来朝堂屋门口看了许久。也许是进一步确定了是自己的错觉,母亲关门上锁转身而去。四合院陷入一片宁静之中,他挨个房间转了一圈。看着那一个个熟悉的物件,自己小时候玩过的玩具,还有墙上并排贴着的三好学生奖状,往事历历在目,可是自己却……
带着无尽的遗憾,罗均出了自家院子。他看到不远处围了一圈人,在讨论着什么。都是和自己从小一起玩大的,还有一些长辈和晚辈。
“刚刚罗老大老两口急急忙忙去城里了。”
“大嫂子从我屋里出去不大的一会功夫,没听她说要去城里的事。”
“估计是看孙子去了,罗均的媳妇生了二胎才两个月,罗均又不在家。”
“人老了都一样,老话说‘老牛不站,稀屎不断。’只要有一口气在,子女的心就操不完。”
“罗平两口子自顾过自己的小日子,把钱看得跟命一样重要。罗均两口子还是不错的,别看罗均是头犟驴,其实很有孝心。”
“你说得对,说得太对了,我就是一头犟驴!以前你们说我是犟驴,我还和你们急眼呢,到头来我吃亏就为了这张不争气的嘴啊!”听大家说自己嘴犟,他一下激动得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他真想大声告诉人们自己此刻的心情。
灵魂作为一种能量体,它表达情绪的方式只有快速漂移。此刻的罗均想表达,但是这些曾经亲近的人却感受不到他的存在。罗均快速地来回漂移着,竟然卷起地上的尘土,形成了一股旋风。
“好端端的晴天,哪来的一股旋风?”
“呸,呸!哪来的死鬼,大白天的胡乱窜呢。”
“大生娃,你个畜牲,碎老子干啥?”当地民间有一种说法,旋风是鬼走路形成的,遇到旋风的时候唯一的办法是碎一口唾沫。无端的被碎了一口唾沫,罗均也冷静下来了,毕竟大家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还是去现场看看吧,谁知道那里乱成啥样了。
出了居民点罗均正巧遇到了秀珍,他们是从小一起上学长大的,青春骚动之初,彼此把初吻献给了对方。如果不是她爸极力反对,他和秀珍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秀珍……”他呜咽地叫了一声。秀珍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电动车减了一下速,侧过头看了一眼,突然加速嗖地一下跑了,显然她被吓到了。
“秀珍,你再也见不到我了……”望着远去的背影,罗均喃喃自语着继续向前飘去。
接下来他没有太着急,想一路看看,看看那些曾经熟悉的一切。上学时走过的路、放过羊的荒草滩、自家的责任田……他都一一走遍。上学的烦恼,放羊的无聊,种地的辛苦,对于此时的他来说如果能重新拥有,将是多么幸福的事啊!
一路从村里到乡镇,再到县城,又从县城到市里,最后来到了出事故的工地。大老远的罗均就看到自己老丈人在那里,正与项目经理交谈着,旁边还有穿白大褂的正在上车,好像是准备离去的样子。
现场拉着的警戒线没有了,装尸袋也不见了,贾明也不见了踪影。随着白大褂们的离开,现场的人也朝彩钢板房走去,挖掘机的挖斗还是高高扬起的状态,血液浸透的那一块地皮在阳光下刺眼地红……。罗均清楚地知道,过了今天晚上,这一切将消失的没有一点痕迹,不久之后再没人知道这里曾发生过一桩惨案。
彩钢板房办公室里,项目经理和工程公司负责人都表情严肃地坐在那里,老丈人边抽着烟边接电话。
“老太太送进急救室了,应该没多大问题。尸体已经做了缝合,并且穿上了新买的衣服。唉!一米八的个头,缝合起来只有一米过一点了!”老丈人接完电话,叹了口气说道。
“我们都是建筑行业的老熟人了,打开窗户说亮话。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们公司应该拿出一个处理意见,然后我们在这个基础上协商,如何?”老丈人看到项目经理和公司负责人到没有接他的话茬,接着又说了一番话。
“罗均是个非常不错的人,出了这样的事我们也很痛心。实话给你说吧,在这之前我们公司已经通过律师了解了相关法律规定。罗均的死亡不是因公所致,我们公司不承担任何责任。”公司负责人说出了他们的意见。
“什么?”听了公司负责人的话,罗均老丈人火冒三丈,“我家一个大活人死在你们工地,你居然说与你们无关?你也说得出口!”
“你也别给我发脾气,罗均的死,是他与贾明发生口角引起的,用挖斗铲死罗均的行为,属于故意伤害罪。你们只有通过起诉主张自己的权益。”公司负责人接着说道。
罗均一直悬浮在彩钢房门口,听了公司负责人的话,觉得他的话是在理的。估计老丈人也是这样的想法,只见他点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陷入了沉思……
“就这样吧,后续处理过程中,需要我们做点啥,你们只管说。我们公司也会给予适当的抚慰,毕竟罗均是我们公司的员工。”公司负责人的一番话,看来是要把公司从这件事情中剥离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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