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说嘛！”师兄说着，掏出两份纸质文件，递给我。
我接过来，打开一看，一份茶社的转让合同，一份儿是李代桃僵的协议条款以及我傀儡经理身份下的薪酬，协议期限一年，年薪六万。我清楚，如此轻松拿到这6万，和我的能力与经验没有多少关系。我的工作是没有多少具体的工作，只须在必要的时候露个面，具体事项他自有安排。我愣了愣，谦虚地表示无功不受禄。师兄让我不必客气，虽然我不用担任许多职责， 但有些事情还必须我出面，才能把事情办周全。
师兄说：“你只用说服佟燕过来做领班，然后我会聘请专门的培训人员过来带她上路，这样，她就能拿到一份可观的薪酬了，最重要的是她学会了管理这一块儿，以后不管到哪儿打工，工资都不会太差。”
“她万一知道你是老板，不肯来呢？”话一出口，我就觉得自己愚蠢，不禁有些尴尬。
“就是不想让她知道嘛！”师兄抬了抬下巴，向我示意手中协议的作用，诚挚地说，“讲真，过去的事儿都过去了，不图她再感念点儿什么，只要看她日子好过点儿，我就安心了。”
“兄弟，看在校友一场的面子上，帮个忙吧！”他再次恳求我。
我打心眼儿佩服师兄，朝他竖大拇指，由衷地说：“师兄这个事儿做得伟大，确实感动到我了。帮，肯定帮！”
师兄含笑，朝我摆摆手，一副愧不敢当的样子。
第二天，我按照师兄提供的地址和其他信息乘车赶去多福超市。我找见她那会儿，店长正朝她耍威风，日光灯下，我清楚地看到有一两点唾沫星子朝她头顶飞去，还是那么娇小的她，低着头受训，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店长走后，我又逛了一会儿，才凑近她身边，装作无意地向她询问柚子茶的摆放位置。她回头望了我一眼，就带我往货架后面走去，我装出故人相逢的惊喜：“是佟燕吗？”
她一惊，回过头来，狐疑地打量我一番，有些难为情地喃喃着：“你是……我咋想不起来了。”
“张翰——”我指指自己的鼻尖，“你想想，商校三年，我们同班。”
也搞不清楚她有没有认出我这个不起眼的人，只见她脸上浮现出困惑的笑意：“你，咋在这儿呢？”
“哦，我想回蓝城做点儿生意。”想不到装逼也能让人产生优越感，若干年前在她面前一贯的自卑感，一下子消失不见了，“这不，刚下车，感到口渴，正好看到有个超市。这一进来，就看到你了。这么多年了，你一点儿都没变，要不我也认不出你。”
“哪里，这么多年了，哪有不变的，老了！”她一边谦虚地说一边打量我，但明显怀着戒备，“我前天看见咱们班头了，叫，叫什么的……”
她偏着脑袋抓挠头发，一副费思量的样子。
“赵成武，赵老师呗！”我口齿分明地说。
她恍然大悟的一声“哦——”，脸色终于舒缓了。我们小做寒暄后，我装作急着赶时间，要了她的电话就告辞了。
两天后，我打电话告诉她我接了一家茶社，正好原来的领班辞工了，想请她过来帮帮忙。电话里，我听得出她的开心，但很快她迟疑了，要说老同学是真该帮忙，但自己不懂管理。我说没事儿，我会请人带她一段时间，工资这一块儿不用担心，绝对比她现在的工资高。她没有马上答应我，稍晚些时候才怯怯地打电话说：“要不，我试试？”
在师兄的背后操作下，我“履行”了诺言。佟燕开始了她“凌霄路63号露雨轩”的领班工作。她人聪明，又肯学，为期一个月的培训结束后，领班的工作她已经做得像模像样了，无伤大雅的青涩部分需要时间来磨练。按照协议规定，我每个周末去一趟蓝城，按照负荆师兄的要求去尽我“傀儡经理”的义务。
半年后的一个周末，我和已经晋升为总管的佟燕，就茶社经营状况的改进做沟通。中间我去了趟洗手间，再回来的时候，我看到手机上有老婆的未接电话，刚想要打回去。佟燕突然问：“老同学，你跟我说实话，这店真是你的吗？”
此时的佟燕，己非几个月前超市里挨训的那个委屈巴巴的佟燕，端庄的神态举止间开始透出冷峻和果断来。
“是的呀，怎么了？”我虚张声势，努力装出有底气的样子。
“哼，哼哼！”佟燕，鼻子里冒冷气，“嫂子刚才来电话时，我虽然没有接，但我已经把号码抄下来了，你看！”
她把自己的手机打开给我看，他备注嫂子的，果真是我老婆的电话。我一下子警觉起来：“你想干什么？”
“那要看你怎么做了？我可以打电话告诉嫂子，你每周来都和我在一起。”她冷冷地斜乜着我。
我头皮一麻，怪自己不小心，但似乎也不全怪我，这究竟是哪儿走漏了信息，是谁多嘴了呢？
我还在苦苦思索的时候，她给我看了一眼她的手机，是我老婆的电话，而她的手指只要稍稍一触按键，电话就打出去了。那样，我是跳进黄河都说不清了。教跆拳道的老婆，从未对我动过手，但我有一种下意识的畏惧。
我给师兄发了一条短信，表示自己已辱使命，师兄怎么做我都没有怨言，然后就对佟燕坦白了，同时也替师兄说了不少好话。
佟燕还是辞职了。我想不到外形柔弱的佟燕，内心却盘踞着一股“不受嗟来之食”的倔强力量。
……
两年后，我带老婆孩子重访蓝城，在闹市区后的一条小巷里见到一家十几平的小茶馆，我从门口望进去，柔和的灯光下，一个身材娇小的背影正要走进收银台里。门口，一条攀着树干而上的凌霄藤正值盛花期，橙红的凌霄花，宛若火焰，和凌霄路63号门口的凌霄花一样热烈。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