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个母亲节

最近天气热，每天晚上会在小区北门的大排档吃夜市。

今天又见到那个老太太，她挎着篮子在每一个桌子前小声的兜售着窝窝头和熟花生。

她和其他卖小吃的老太太不一样。她穿的干净整齐，言谈举止有礼得体，或者说有一些优雅，直觉告诉我她之前应该有份体面的工作。

这一次，我要了一份花生。她从竹篮里掏出来，双手递给我，由于我习惯手机支付，身上没带零钱便拿了一张五十的递给她。她从口袋里拿出一方手帕，一张张数着零钱，一块，五块。

我说，我再拿些窝窝头，您就不用找钱了。

老人听到这赶紧摆摆手，您就两个人吃不了这么多，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表哥晃了晃手机，家里人刚说想吃点东西，正好给他们捎带过去。

老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把我们需要的窝窝头和花生一份份的拿出来，码好，装在塑料袋里。临走的时候，非常礼貌的说了句谢谢。

这时已经是凌晨十二点半，周围的人早已三三两两讨论着这位老人。

原来她是教育局的退休职工，似乎还是个领导，家庭条件还算不错，在市区有两套房子，子女双全，生活稳定又安逸。

然而十一年前，老人的儿子醉心股市，吃了大亏，家里欠了八十万的外债。家庭境况直转而下，老人的儿子也因为被债主追债，被打得有些精神失常。直到有一天，曾经重点大学的高材生清晨出门，再也没有回来。

老人那会儿刚退休没多久，本该颐养天年，却不得不四下寻子。与此同时，她向债主承诺，所有儿子欠的债自己来还。

八十万，在任何时候对于一个小城的家庭来说都是一个天文数字。老人毅然卖了两套房，居住在一个十平方的小屋里。她先是给医院做护工，经常要整宿的陪护病人输水，困的时候，她就吃辣椒。后来，她去给饭店打工，每天上十二小时的班，刷盘子刷碗，包饺子倒泔水，做所有的杂活，经常骑车到家已经凌晨三点。后来，老人骑车摔了一次，饭店再也没同意让她去上班。

这时候，儿子欠的债大部分已经还清，一些债主同情她，表示剩下的钱不用还了。老人是个执拗又自尊的人，她把每一笔账都工工整整记在本子上，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不能坏了规矩。于是，她开始在夜市卖小食。白天在十平方的小屋里做窝窝头，晚上再挎出来卖，风雨无阻。

夜市的摊主们早知道她的难处，都会主动把她的的小食介绍给客人。有时也会给老人端上一份热腾腾的鸭血粉丝汤，碗下压着或多或少的零钱。老人每次都微笑着谢绝好意。

凌晨的街头，霓虹依然闪烁。老人挎着竹篮，步履蹒跚在第十一个没有儿子的母亲节。

世事无常，母爱一如往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