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红尘闲云 闲云醉语
听到锣声,所有人都像被施了魔法一样,停下脚步,瞪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他们生怕这锣声只是他们的错觉,生怕自己的呼吸声将锣声湮没,更怕自己亵渎了这美妙的声音。他们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支楞起耳朵,虔诚地倾听。
“响山锣,是响山锣,确实是响山锣!”“有人来收茶了!”“我们的茶可以卖出去了!”“雪松前辈没有骗大家!”“嘉文兄也没有骗大家!”“山云茶区又活过来了,我们又可以过上好日子了!”当人们确认,这敲锣声确实是发自山脚下那个已经几年没有动静的老锣时,惊喜得纷纷呐喊。他们欢呼雀跃,他们喜极而泣,他们相互拥抱,有的人甚至跪下来不停地叩首,人们恨不得将压抑了几年的坏情绪一股脑地发泄出去。
“响山锣”是山云茶区延续了几代人的开山卖茶的仪式。每年茶季,新茶陆续采摘并制作完成之际,前来收茶的茶商及茶行、商号负责收茶的主管们便云集而来。他们进山的时间特别有讲究,进山早了,茶农还在忙着制茶,没有时间招待他们,也没有多少茶可以选;进山晚了,好茶都被前面来的人收走,也就收不到太多好茶。有些时候,几队收茶的人同时到达,又互不相让,便会发生抢茶或因为抢茶而争斗的场面。于是,茶区的前辈们想出了一个既公平合理又热闹非凡的办法。
他们请能工巧匠为村里特制了一个超大号的铜锣。每年春季,新茶的采摘和制作工作接近尾声时,人们就像过年一样,抬着铜锣,将它支在山脚下。锣铜的边上立有一块铜牌,铜牌上挂着一支尖利的铜笔。每一队来收茶的人进山时都要用力地敲打铜锣,以此通知村民,有贵客到,收茶的人来了。敲锣后,收茶人要在铜板上写(刻)下自己的名字,或是商号、茶行的名字及总舵主的名字。每一个茶季,前三个写下名字的人叫“响山人”,意为代表诸多收茶人用锣声向茶山致敬的人。响山人享有绝对的挑选茶叶和讨价还价的权利,还会得到绝对优势比例的“茶王”。后面来的人只能顺其自然,轮到什么茶就收什么茶。
山云茶区的前辈们原本只是想借助“响山锣” 解决抢茶纷争的问题,没成想,不论村民还是收茶的人对此都极为上心,慢慢地,“响山锣”成了隆重的打开山门开始卖茶的仪式。
山云茶区的茶被外界拒绝、打压的几年,人们不采茶也不制茶,存放铜锣的小木屋早已四处漏雨,铜锣也生满了铜锈。今年茶季开始前,为了鼓舞士气,阔仁嘉文带着茶农们把铜锣抬到场院里,一起给铜锣来了个“重焕新颜”的仪式。制茶完毕后,又把铜锣抬到山脚下,并备好了铜板和铜笔。让人们失望的是,他们天天盼、时时盼,始终没有听到敲锣声,始终没有等来收茶人,这才有了被郑家人蛊惑闹事的闹剧。
现在好了,“响山锣”给人们带来了希望,也唤醒了人们对阔仁家的感激之心。当确定收茶人真的已经进山之后,群情激动的人们不约而同地转向阔仁嘉文,齐刷刷地向他行礼致谢。阔仁嘉文先是经历了惊恐,继而经历了惊喜,到现在还没有彻底平静下来。人们见他惊魂未定,顿时满心愧疚。刚刚那几个身强力壮的村民相互看了看,齐心协力地抬起阔仁嘉文,像小孩子做游戏一样抬着他下山。
人们热热闹闹地向山脚下涌去,广泽山恩和马车夫则对四个黑衣人进行了捆绑、审问和安抚。他们把阔仁家的两间客房作为审问室和待审室,把被五花大绑着毫无行动能力的黑衣人拎进待审室,又轮流拎进审问室。单单是审问的流程,就让几个黑衣人崩溃不已。他们认定了,眼前审问他们的人绝对不是山云茶区的村民,也不是市井里的普通民众。再加上广泽山恩的沉稳淡然之气和马车夫的一脸正气,几个黑衣人自觉命不久矣,审问之初就放弃了抵抗,不审自招。
“说说吧,你们是谁派来的?”广泽山恩轻声问道。
“我们是谁派来的?是谁派来的,最后还不是死路一条?主子和头目们没有一个好人,都是忘恩负义又无情无义的东西。他们对我们说完成任务后,就让我们享受荣华富贵,估计对管事的人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呢?管事的人出卖管事,然后被杀。我们明明是主子的人,却让我们跟人说,我们是管事的人。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不论是谁的人,最后都得死,因为只有我们永远地闭上嘴巴,他们的阴谋才能得逞。你不用像模像样地审问了,直接动手吧。”那个最先被山恩击中的黑衣人气呼呼地说罢,把脖子一挺,眼睛一闭。
广泽山恩的飞镖上也有麻醉药剂,黑衣人的药劲儿还没有过去,四个人就是四摊泥。论武功,他们都不是等闲之辈;论智商情商,他们顶多只能算不傻。看着眼前的黑衣人,广泽山恩皱起了眉头。从黑衣人的话里,他听出来了,他们是他们的主子派来杀害阔仁一家的,但杀人后却要说他们是那个管事的人。也就是说,有人假借管事之名来杀人,回头再栽赃管事。可是,他们如此处心积虑地对待阔仁家,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见广泽山恩沉默不语,那个黑衣人冷笑一声,决绝地说:“是主子让你们来的?他要杀我们灭口不需要任何理由,你们趁我们麻药劲还没过,赶紧动手吧。否则,我们可不会和你们客气的。不过,我话又说回来,待你们杀了我们,谁知道还有什么人会在你们的身后索要你们的命。我算是想明白了,我们做杀手的,就是这个命。买命,卖命,全都由不得自己。赚了钱没命,赚不到钱也没命。得了,来个痛快的,让我早死早脱生。如果有来世,我当牛做马也不做人。如果不幸做了人,再苦再累也不做杀手。”
听黑衣人说罢,广泽山恩不禁愕然。之前,他只是随父亲学习做生意,帮助明哲家打理事务,从来没有接触过和杀手、主子相关的事情。现在,事到临头,他只能随机应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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