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小枫什么都顾不上,像疯了一样跪倒在太子面前,狂扯着太子的衣衫下摆对其苦苦哀求放过阿渡性命的时候,无能为力的裴照,一直注视着射出无数利箭的箭阵。他亲眼目睹,顾剑是如何为了保护阿渡,一把丢掉了自己手里的剑,只用自己的身体拦住所有射向阿渡的利箭,任由太子杀他的。深爱小枫的裴照,一为顾剑待小枫的情意而感动,二开始觉得自惭形秽——我任由太子诱杀顾剑,却忽视了小枫向来所看重的陪她一路走来的阿渡,若是阿渡有个三长两短,小枫只怕是伤心死了,我还有什么立场,认定小枫是我的心之所系?!裴照的眼泪,缓缓地流了下来。这就为后面,裴照愿意在搜寻失踪的小枫时故意放水,愿意放小枫出关,独自一人去面对太子的雷霆之怒,埋下了伏笔。
为阿渡可能死去而惶恐、痛苦到极点的小枫,在抓着丝毫不为之所动的太子的衣摆放声大哭以后,只绝望了一下下,她就顾不上哭了,小枫赶忙重新打起精神,又在狂拍太子的身体,苦苦哀求道,“快停下来!快停下来!李承鄞,我求求你快停下来!快啊!”小枫喊到最后,都已经失了人声。
小枫知道,太子的意志像山一样无法撼动,她除了能用尽所能去哀求太子,以保住阿渡的性命,什么办法都没有。此时的小枫,在李承鄞面前,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和渺小感,她再也不敢藐视太子了,也再也不敢对太子吆五喝六,说一句让他不高兴的话。此时的小枫,在李承鄞强加在她身上的、如同地狱烈火般的精神凌虐中,失却了所有的纯真与洒脱,她变成了只属于李承鄞的牵线木偶,由着李承鄞来摆弄她。
这里出现了衣装上的细节,李承鄞穿着一件通体漆黑的、带着铆钉的窄袖劲装,尤其是他腰带下面,围了不少尖刺,小枫那么柔嫩的小手拍上去,一定痛死了,服装师这么安排,就是为了让狂拍李承鄞身体的小枫,直观地感觉到太子的冷酷与暴戾。
之前就已经分析过,小枫与李承鄞身上的权力,是格格不入的,不过,李承鄞在大多数情况下,都试图在小枫面前掩饰自己身上带着的,冷酷、暴戾的权力,他的衣衫,也不过是锦绣华裳,并无一分攻击性,因为他怕小枫害怕他。但是这一次,李承鄞为了制止小枫离开他的身边,直接穿上了这件这么黑这么硬的衣裳,不作掩饰了;到了故事的结尾,李承鄞为了逼迫回到西州的小枫回来,又直接穿上了重甲,非要对西州一战,所以,直面看到李承鄞身着甲胄的小枫,一定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上的冷酷与暴戾,为了挽救在李承鄞与西州王心中,谁也不在乎的豊朝与西州平民的性命,小枫只能伏剑自刎。
自己唯一珍爱的女人,自己向来把她摆得比自己高、对她足够孺慕、把她当生母来爱的女人,在自己面前丧尽自尊,跪地哀求自己哀求成这个样子,李承鄞怎么可能会心中毫无波澜?——李承鄞向来便看重小枫的感受,他怕小枫难过,怕小枫受委屈,怕小枫对他发怒,更怕小枫害怕他,但是,这所有的一切,都比不上他最最害怕的那一条——我的生母、我的女人会离开我,再也不要我了。
所以,为了小枫跪地苦苦哀求自己而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的李承鄞,在顺服自己和顺服小枫的意志之间出现绝对的裂痕,而苦苦煎熬的李承鄞,面如死灰。他就这么冷冷地瞧着,小枫唯一爱的顾小武,是如何用他的性命来保护阿渡,任由自己杀他的;他就这么沉默地受着,自己是如何成了违背小枫意志的刽子手,而那个小枫唯一爱的顾小武,却成了用性命成全小枫意志的爱人。
在确保了顾剑必死这个结果以后,在确保了小枫已经失去了为了她的挚爱会离开自己的这个动机以后,为了小枫跪着哀求自己而心痛、煎熬到麻木的李承鄞,终于伸了伸手,示意可以停了。焦心焦肝的裴照,一直在注视着太子的举动,他一见到太子举起了手,赶忙喝令道,“停!”一直在射箭的羽林卫们,终于停了下来。
裴照一喝令“停”,只顾着伏在地上哀哀地哭的小枫,并没有一下子止住哭声,不过,她很快就回过神来了。小枫先是一脸的不可置信,然后再也顾不上自己的仪态,挂念着阿渡恨不能死去的小枫,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离开了不再制止她离开自己的李承鄞身边,狂奔到案发现场去,好确定阿渡到底怎么样了,她是不是还活着。
在小枫离开了自己以后,李承鄞才慢慢地把自己的手攥成了拳头,放了下来,在李承鄞心里,小枫是去看她的情郎顾小武了,李承鄞当然不好受。不过,之前小枫那么个哭法,把李承鄞的心给哭软了,他也不会连他们这对有情人,最后话别的机会都不给,虽然,这忤逆了自己对小枫绝对的占有欲。
这里出现设景上的漏洞,李承鄞和小枫,竟然又回到了桌椅的旁边,而不是在靠近栏杆的地方。这应该是因为这个片段,不是一气拍完的,再加上剧本经过多次修改,才出现了前后对不上的bug。
在顾剑周密的保护下,阿渡除了之前李承鄞为了让小枫和阿渡分开,故意射到她身上的那一箭,并没有别的损伤,所以,阿渡很快醒传了过来,不过,眼见着自己的心上人已经万箭穿心,阿渡受了好大的刺激,她再也顾不上装哑了,先是喊了一声“顾剑”,又急火攻心,呕出一口血来,昏了过去。
这里再次出现了被剪掉的情节,小枫一定是先去看了昏迷过去的阿渡,知道阿渡没有生命危险,只是昏迷以后,才跑去看已经万箭穿心的顾剑的。原著小说中,书枫根本就没管顾剑,她只顾着瞧阿渡有没有事,只顾着抱着阿渡放声大哭去了,是阿渡示意小枫,让她去看看顾剑,书枫才过去看了快没气的顾剑一眼。书里面,诱杀顾剑的现场,李承鄞从始至终没有出现,只是裴照在奉命行事,一边以小枫为饵,诱杀顾剑;一边保护小枫,在顾剑去解救阿渡的时候,不顾阿渡的性命,叫他万箭穿心。编剧为了激化忘川夫妇的矛盾,让他们彻底决裂,也为了让剧枫认清剧鄞的真面目,刻意安排了由李承鄞亲自指挥的这场诱杀,并派小枫主动跑到顾剑的身边,给了李承鄞好大的刺激。
小枫跑过了箭簇磷磷的乱箭丛,跑过了明火执仗的羽林卫,冲去了阿渡那里。李承鄞又走到靠近栏杆的地方来了,他要亲眼见证,在我刚刚把自己的女人的心上人杀了以后,小枫究竟是怎么个反应。出于对小枫极端的占有欲,李承鄞又恨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而裴照,紧紧地攥着拳头,侍立在太子的身边,无奈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摄影导演首先从李承鄞的角度,给了哀切地跪倒在地的小枫,一个一边喊了好几声“顾剑”的名字,一边赶忙把顾剑的头抱到了自己膝上,又轻轻摸了摸顾剑头发的镜头,用以暗示李承鄞此时妒忌、仇恨的心境——小枫是我的女人!从内到外都是我的女人!我还没有在小枫膝上枕过一回呢,顾剑那个野人,有什么资格这么亲近她?!小枫还轻轻抚摸他的头发?!她有这么温柔地摸过我的头发吗?倒是我,想要轻轻嗅闻着她散着花瓣香气的发丝入睡,她却连我只是瞧着她的背睡着都不准!(书鄞在小枫面前,特别小学鸡,他曾经把小枫的头发绑在支床幔的柱子上,书鄞轻轻拍拍书枫的头顶,就能高兴好半天。)
顾剑都万箭穿心了,他痛到浑身发抖,还在说,“阿渡……”小枫之前一直在瞧顾剑的伤,听到顾剑这么问,赶忙温柔道,“阿渡没事的……你救了她……她活着……”看着顾剑已经痛成这个样子,小枫又忍不住哭声了,她开始气噎喉堵地哭。裴照见到这样的场面,眼泪又忍不住落了下来,他是为了即将死去的顾剑流泪。编剧在这里继续暗示,只有裴照是与小枫三观相契的人,而李承鄞,已经彻底走向了另一个极端,他再也不是顾小五了。
小枫哭泣的模样,又落入了李承鄞眼中,他又要把自己的眼珠子瞪出来了,因为他看到,我的女人正在为了她的情郎哭!你对我变了心,恨我,怨我,对我不理不睬,对我避如蛇蝎,现在,你却拿出了我当初遇刺的时候,你那个抽抽噎噎的哭法,那个温温柔柔的声气,来对待那个顾小武!光为了这个,顾小武就活该万箭穿心!他身上受的每一箭,都是不被你搭理、不被你怜爱的我的心中,最恶毒的诅咒化成的!你知道了吧?顾小武才不是被我杀死的,而是被你害死的!但凡你不对我变心,但凡你肯除了爱那个顾小武,也肯爱我一点点,但凡你肯不和那个顾小武私奔,而是认命、顺从地留在我的身边,做我的妻子,我都不会杀他!(是啊是啊,李承鄞,全天下的人,全都对不起你,你要杀了救过你性命的顾剑和阿渡;你在承天门放火,对平民大开杀戒;你到了故事的结尾,对西州御驾亲征,打算先把西州的士兵差不多屠戮殆尽,把西州逼到亡国的边缘,再留下小枫哥哥的性命,好叫你的心肝回来陪你……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别人逼你的,你也不想的,你有很多很多苦衷,你也是身不由己,你只是做了一个太子、一个皇帝该做的事而已,你真是伟大、光明、正义的化身!)
小枫一直在抽抽噎噎地哭,顾剑一直眼巴巴地凝视着自己的心上人,断断续续道,“阿渡……要是有事……你会伤心死的……”小枫听了这话,立刻含着泪,轻轻摇了摇头,她在示意顾剑,不是这样,要是你有事,我也会伤心死的!顾剑又轻声道,“我……不能再让你伤心……”
小枫之前只顾着为阿渡跪地求恳李承鄞来着,顾剑是如何保护阿渡的,她并没有看到,但是,小枫听了顾剑说这样的话,再加上她知道阿渡身上没有新的伤痕,立刻想明白了,她抽抽噎噎道,“你把她藏在身下……你一直护着她……是不是?是不是?”说到这里,小枫就觉得好对不起好对不起顾剑,她又开始抽抽噎噎地哭,至于李承鄞,又恨得快要瞪出他那双眼珠子来死盯着小枫和她的情郎了。
小枫是在内疚,因为我竟然只顾着和李承鄞撕比,没有及时解开李承鄞以为你是顾小五的误会,他才非要杀你的;因为我非要借着你的帮助逃离东宫,才让李承鄞得了杀你的机会;因为我刚刚要从高台上跳下来的时候,是为了和阿渡同生共死,我跪地求恳的时候,也只是为了保住阿渡的性命——在李承鄞面前,我早就抛弃了你!为了阿渡,我也早就不理你了!可是你还是怕阿渡出什么事,惹我伤心,放弃求生只为在李承鄞的箭阵下保全阿渡,任由李承鄞来杀你……小枫哭到泪如雨下,她的眼泪都落在了快要没气的顾剑的脸上,她像埋怨一样,哭道,“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这么傻?!”
书枫在说了“你怎么这么傻”这句话以后,又说了一句“我又不喜欢你”,只不过,书鄞不在现场,只是裴照听到了,这句话,裴照有没有告诉李承鄞,是应该存疑的,毕竟,李承鄞没有让除了小枫以外的任何人,知道他是因为妒忌顾小五,才非要杀顾剑的,裴照还以为,顾剑是因为有挟持君王的能力,所以他的主君才非要杀他,书里面,裴照和顾剑的关系,也不要好。编剧为了惩罚剧鄞,故意把书枫的这句话抹去了,为的就是让剧鄞觉得,小枫哭成这个样子,都是因为她爱顾剑,才不是为了别的。
是啊,在这个世界上,总是有一个人,心甘情愿地做另一个人的傻瓜——即使我爱的人,他/她并不爱我,我也愿意付出我的一切来爱他/她。顾剑一直凝望着自己的心上人,他知道,自己活不成了,他不愿放弃凝视小枫的最后机会,顾剑忏悔道,“我对不住你……”
顾剑早就察觉到了,小枫已经恢复了记忆,她想起了一切,想起就是我,利用小枫当初对我的信任和依赖,把李承鄞引见给她,打开了李承鄞利用小枫、害死她至亲的序幕。在顾剑以自己的性命赎罪以后,他终于说出了埋在自己内心最深处的这句话,这也是顾剑最最难以启齿的话——“我对不住你……”顾剑都为了她、为了救阿渡死了,小枫怎么可能还怨恨他呢?听了这样的话,小枫还是一脸无奈地捧着顾剑的脸庞,什么话也说不出,只是哀哀地哭。
顾剑明明身上中了无数利箭,动一动都钻心地痛,但是他还是忍着痛,从自己的腰带里,取出了那支在上元灯节、他曾经给小枫买的花胜。即使顾剑知道,小枫不爱他,即使顾剑知道,小枫对他的感情是他骗来的哄来的,他还是希望,自己可以和小枫再续前缘,让小枫可以做他的妻子,和小枫回西境去,就像是在故事的一开始,他们一起说好了私奔一样。所以,顾剑在拾起这支花胜以后,哪怕他换了好几身衣裳,他都随身收着这支花胜,在他心里,不管小枫会不会接受这支、在中原习俗中代表妻子的花胜,他都想要卑微地把自己的心意给小枫递上去。这支花胜,已经因为顾剑满身血污,沾上了鲜血。
顾剑把花胜给小枫递上来的这个举动,大大出乎了小枫的预料,小枫真是没想到,顾剑拾起了花胜,竟然还好好地收着它呢!小枫先瞧了卑微地、眼巴巴地凝视着自己的顾剑一眼,然后,立刻把这花胜接了过来,她忍不住噗嗤一笑,出身西境、并不知道这花胜代表妻子身份的小枫,当然会接受顾剑的心意,即使她知道这花胜代表妻子,她也愿意完成顾剑最后的愿望,于是她赶忙说道,“我戴给你看……”顾剑应和道,“好。”
这一切,自然又落入到了李承鄞的眼中,恨得李承鄞又大喘了一口气,在原地晃了晃身子,摄影导演再次从李承鄞的视角,给了一个小枫戴上花胜的侧面镜头。
李承鄞当然知道,花胜代表着妻子,当初,他还在上元灯节的那天晚上,亲手给瑟瑟戴上花胜来着,编剧也不会放过李承鄞——你敢给瑟瑟戴花胜,带瑟瑟去登承天门诛小枫的心;小枫就会戴上顾剑递上来的花胜,让你以为小枫认定了顾剑才是她的夫君、她是顾剑的妻子来诛你的心!
泪交于睫的小枫,用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戴上了这支沾满鲜血的花胜。在顾剑眼中,心中,小枫终于肯接受我的心意了,这也便代表着,小枫她应该原谅我了吧?小枫含着哭腔,笑问道,“好看吗?”顾剑听了这话,痛得抽了一下,什么也说不出来了,他只能笑了笑,笑容也因为疼痛而变得僵硬,但是,他还是痴痴地凝视着自己的心上人。
小枫又把手放了下来,捧住了顾剑的脸庞,顾剑觉得小枫戴的不端正,便又忍着痛,想要伸出手,来把小枫头上的花胜扶扶正。这一切,又落入到了李承鄞的眼中,恨得李承鄞嘴都歪了——我知道,丈夫给妻子簪花,是古往今来的传统,小枫把你当成她的夫君,又哭又笑地簪上了你给她的花胜,你竟想给她扶一扶?!我这个明媒正娶了小枫、还和小枫有过肌肤之亲的太子,都没有给小枫簪过花胜呢!你一个野人,有什么资格给小枫簪花?!小枫是太子妃,我还会让她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即使她不喜奢华,即使她的发髻上不是满头珠翠,你不知从哪里淘换来的一支又便宜又轻贱的花胜,也敢往小枫头上簪!你敢觊觎太子的女人、未来皇帝的女人,那我叫你万箭穿心,都是你自找的!
在顾剑伸出了他那双沾着血迹的手,想要穿过东宫刺骨的冷风,把小枫的花胜扶扶正的时候,处于生死一线间的顾剑,终于进入了他人生中的最后时刻,恍惚间,他想起了自己这一生,所看重的所有重要记忆。
顾剑想起,大漠荒原中,西境温柔的风,也曾经这样穿行过小枫的指尖——我们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意啊!我还曾经在小枫的手心中,一笔一划地写下,用中原汉字所书写的挚爱的名字。那个时候的我,并不知道,小枫对我而言,就是一缕风,我抓不住她的。
在我把小枫推给李承鄞一次以后,我曾无数次对小枫伸出我的手,可是,小枫却对我不理不睬,她成了独立的,不肯再来依靠我、纠缠我的姑娘,她有了她的感情牵绊,再也不把我放在心里了。
顾剑没有力气了,他的手慢慢地放了下来 ,顾剑想起了在李承鄞不存在的时候,他和小枫在一起时的那些甜蜜的日子。小枫耍无赖,非要我背着她,颤颤悠悠地回西州王宫去,她还要把她赛马赢的绣球送给我,对我说,她只想要嫁给我;我们约定好私奔,可是我来晚了半天,她见了我,恨得她先捶了我一拳,委屈地说她饿了肚子,再也不信我了,可是,她还是抓着我的衣袖,要和我一起离开西州;她误会我是顾小五,所以,任由我把她冰凉的小手放在我的手里,呵气取暖;小枫也曾主动靠在我肩头,想要痛哭一场来着,就在明远公主过世的时候,她对我说,她不想做明远娘娘那样的女人,她不想和亲中原,只想跟我在一起,过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生活。
顾剑想起了他拒绝小枫的话,“如果你不是西州的九公主,师父一定会带你走的。”我一直认定,我出身微贱,配不上出身高贵的小枫,所以,我一次一次地在保护小枫以后,在小枫偷偷看我的时候,装作不在场,装作不知情,然后,小枫就爱上了那个虚假的顾小五。
我也曾经和小枫有过亲密接触啊,我曾经把提议我们假订婚的小枫搂在怀里,我曾经把已经把顾小五订婚的小枫扛起来,硬把她带离丹蚩,可是,后一次的小枫,再也不是之前的小枫,任由我抱她,又任由我主动放开了她,她死命地挣扎,最后又跑回她的情郎顾小五的身边,一把扯住了他的袖子——她再也不是喜欢我的小枫了,她成了顾小五的爱人。
丹蚩被屠灭以后,小枫丢掉了我给她的鸣镝,与我彻底决裂;后来,来到上京又失去部分记忆的她,兜兜转转,还是嫁给了自己的仇人,嫁给了自己恨透的李承鄞。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饮酒后,哭诉对西州的思念。纯真无邪的她,还差点被宣德王毒死,我只能不顾一切用内力来给她解毒,只能把曾经害小枫的李承鄞拱上太子位,来保住小枫的性命。
我曾经在李承鄞的军营中,救出被下了麻药的小枫,把她带离只会伤害她的李承鄞身边,今次,我又用尽了我所有的心机,只为在鸣玉坊刺客案后,在我时日无多的时候,带着小枫回到她从小长大的地方,那个可以让小枫生活得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西境,可惜,我却没有做到,再也做不到了。我死后,小枫会过什么样的生活呢?如果李承鄞为了他的权力,要牺牲小枫,小枫该如何自处?她只能任人宰割吗?!
这里出现了一个细节,那就是,顾剑对小枫的感情,是掺杂了占有欲,但是和李承鄞相比,真的是不值一提。首先,他对小枫的肉身没有任何的觊觎之心,这是一种完全的精神上的爱慕(写到这里,我就想要骂死李承鄞,他那天晚上对小枫做出那样下三滥的丑事,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强奸犯,我是发自内心地唾弃他的);其次,人在死去之前,想到的最后一件事,往往是他最最牵挂、最最放心不下的事,顾剑只想到了带小枫回西州,让小枫可以重新过回在他把李承鄞引见给小枫之前,小枫曾经得到的那种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让小枫重新变回西境中,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温柔的风,并没有想到要与小枫再续前缘,就说明了这一点。
后来,在李承鄞的威逼下,小枫为了完成她和亲公主的使命,伏剑自刎了,李承鄞无法接受自己亲手逼死心上人的事实,十分后悔,他骗了自己一世,说小枫是回西州去了,是去过那种不要他,却可以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去了。这便说明,在永失所爱以后的李承鄞,也认可了顾剑曾经认可的价值——他终于知道了,小枫真的和豊朝皇室格格不入,和他身上的权力格格不入,她在我身边,永远不会得到真正的平安,不如让她回到生她、养她的西境去,那对小枫而言,才是真正的幸福,才是真正地爱她。可是,李承鄞的改变,必须要以小枫丢掉性命来催化——这是小枫爱上一个有权力的男人所遭受的必然的因果报应,也是小枫生在西州王室、又在机缘巧合下和亲中原所遭受的必然的权力的反噬。
顾剑终究还是没能帮小枫扶一扶花胜,他错过了小枫一次,便错过了小枫一辈子,顾剑死去以后,他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小枫终于主动接住了顾剑的手,可是,顾剑却再也不知道了。
小枫心痛到嘴唇都在抖,她又轻轻晃了晃顾剑的手,像是不敢置信一样,唤道,“顾剑……顾剑……顾剑!”面对生死的间隔,小枫是那样的无力,她惶恐地哀泣道,“你醒醒啊!师父!师父,你醒醒,小枫跟你回西州,快醒醒,你快醒醒……”小枫的眼泪落在了死去的顾剑的脸上,她又高声哀嚎道,“你快醒醒!你醒醒,我们走啊,小枫跟你走,我们回西州啊!”
小枫又对着刚刚杀完人的羽林卫们哀求道,“谁来救救他,谁来救救他啊,你们!”见根本没人搭理自己,小枫对着去了另一个世界、根本听不到她的声音的顾剑哀嚎道,“小枫跟你回西州,小枫跟你回去!你听到了没有啊?”见师父真的已经死去,再也不会回来的时候,闭着眼睛泪雨如下的小枫,又无奈地扬起了头,面对着东宫如墨的夜空,失了人声般哀嚎两声,又痛悔地喊道,“师父!”
这里出现了细节。1.小枫对死去的顾剑改了称呼,她不再叫他的名字,而是唤他“师父”,这便说明,此时的小枫,在顾剑面前,恢复了她在西境时,在爱上顾小五以后却尚未与李承鄞决裂前的心态——她是不爱顾剑,也不想和顾剑在一起,但是,她却把顾剑当作是真心实意对自己好的亲人,和她的阿翁、阿爹、阿娘一样。
2.小枫对死去的师父反复哀嚎,说她要和师父一起回西州去,这便说明,恢复记忆的小枫,发觉了她重新爱上害死自己亲人的仇人本身的荒谬,她就是想和李承鄞分手,就是想回西州去的;这更说明,小枫明白了顾剑非要在鸣玉坊挟持自己、把自己带离开李承鄞身边的苦心,小枫已经原谅了曾经把李承鄞介绍给她、害她失去亲人的罪过——顾剑终于用他的性命,洗刷了自己的罪孽。
摄影导演再次从李承鄞的视角,给了把顾剑揽在膝上的小枫一个侧面镜头。小枫叫顾剑的名字,叫得那么大声,李承鄞当然就听到了——他听到,我的女人,在含着哭腔,仓皇又无奈地呼唤她的情郎、她唯一爱侣的名字,“顾剑”,就等于“顾小武”。李承鄞又做出了一副睥睨众生之态,他站在东宫的至高之处,不可一世地俯瞰,一个卑贱、渺小的性命,在他面前消逝。
李承鄞觉得好痛快,发自内心地痛快——我终于把那个顾小武杀了,你是小枫的唯一所爱如何?你武功盖世,能在万人之中挟持君王而去,又如何?!最后的最后,还不是死在我的手心里?我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天下苍生,黎民黔首,全都在我的手心里,我想让谁死,谁不会死?!——因为双手沾满了亲人的鲜血,李承鄞身上,再也没有了顾小五时期的奶腥气,他不再软萌可爱,糯糯地、奶声奶气地期盼得到小枫的爱,他变成了满身血腥气的刽子手,只要他想,只要他需要,他会对除了小枫以外的任何人、对除了小枫以外的所有人痛下杀手,他终于变成了像他的父皇一样的人。当然,这也便意味着,他会像他的父皇一样,失去心中所爱。
在小枫像失了人声一样,高声哀嚎,叫她的情郎醒一醒,高声哀嚎,她要和她的情郎一起回西州长相厮守的时候,李承鄞的眼泪突然涌了出来,他的瞳仁中,开始泛着水光。李承鄞是惟恐自己失态,惟恐自己会流泪,赶忙就闭上了眼睛,把自己的泪光硬压了回去——从未后悔杀死顾小武、并且真的杀死了顾小武的李承鄞,一直死死地盯着顾小武被杀的整个过程、不肯放过顾小武被杀的一丝细节的李承鄞,终于因为爱重小枫,见不得小枫伤心难过,而闭上了自己的眼睛,而让自己的心被撕成千片万片了。
李承鄞的情绪十分矛盾,他一方面为小枫永失所爱,哭成这样子而觉得痛心,他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心上人,我竟然害她难过成这个样子;另一方面,他又觉得安心,他忍不住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我的心肝,她终于不会为了她唯一心爱的人离开我了,反正,顾小武已经被我杀了,天大地大,哪里也不会有她的心上人,今生今世,她都没有和心上人长相厮守的机缘了。只要我好好地把她关在我的东宫里,并且一直用西州的利益来拉拢她,时间久了,她就会认命的,她会顺服地,留在我的身边陪着我,她哪里也去不了!
在小枫失了人声一般,高声哀嚎“师父”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了师父曾经告诉给自己听的话。顾剑说,“我俩约定的日子,是七月十五月正圆的时候,我们约好,你在关外的沙丘上等我,我带你一起远走天涯。”
当时,我还没有恢复记忆,听了这样的话,只是觉得不信,我问道,“你说我们上次约好了私奔?那你怎么后来没带我走啊?”顾剑怏怏道,“是我对不起你,那日突然有要紧的事,我没法来找你,等我到了沙丘的时候,已经过了我们约定的日子。”
小枫已经恢复了记忆,她当然知道,师父说的,都是真的,我真的曾经喜欢过他,我真的曾经只想嫁给他,怕来和亲中原的我,只想和他私奔,一起离开西州——是我,是我对他变了心,可是他,却还是待在原地,一直像他当初那样,用他自己的性命来爱我;我们错过了那一次,就错过了一生一世。
小枫又想起了,她和顾剑一起在西州时,她喜欢着顾剑时,那种纯粹、平静的心情,师父骑着白马,离开了西州的巍巍王庭,朝离人坡的方向奔来;而我,则坐在了离人坡的沙丘上,望眼欲穿地等待着他来接我,我们好一起离开西州。
天亮了,晨曦温暖的日光,终于穿透了东宫如墨的夜色,照进了这冰冷无情的深宫。小枫的心,已经心痛到麻木,她把顾剑的尸首揽在怀里,失神地、重新吟唱起她当初等着,要和她一起私奔的顾剑时,给自己解闷才吟唱的歌谣,这也是小枫唯一会唱的歌儿,她想要唱给死去的顾剑听,虽然,他已经听不到了。
血泊中,乱箭丛中,小枫含着哭腔,断断续续唱道,“一只狐狸呀,它坐在沙丘上,坐在沙丘上,晒着太阳……原来它不是在晒太阳,是在等骑马路过的姑娘……”这首歌,是小枫唯一会唱的歌儿,小枫本来唱得十分熟练,可是今天,小枫唱的每一句,都在走调,泪如雨下的小枫,她的眼泪,全都落在了死去的顾剑的脸上,小枫哭着,哭着,又唱道,“可是瞧着月亮,狐狸瞧出了苍凉……”小枫实在是唱不下去了,她忍不住把头抵在了死去的顾剑的脸上,只是抽抽噎噎地哭去了——此时的小枫,觉得好对不起好对不起顾剑,我先对他变了心,又把他害死了……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若不是因为顾剑爱我,若不是因为他怕我伤心,非要保护阿渡,他武功那么好,怎么会死呢?!
在李承鄞眼里,小枫抱着她情郎的尸身,呆愣愣地、撕心裂肺地哭了一宿,李承鄞开始觉得害怕起来,凄惶的他,慢慢步下了高台,来到了羽林卫的拱卫之中。裴照也担忧不已,他率先迈开了步子,走到了小枫身边,而李承鄞,怕得跟在裴照身后,一步挨一步地,慢慢地挪了过来,靠近了自己已经哭到失神的心上人。
裴照是真的急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心上人哭成这个样子,伤心成这个样子,不过,他还是守着本分,侍立在太子和太子妃身边,并没有多说什么。而过了一夜,已经冷静下来、又怕坏了的李承鄞,小心翼翼地穿过了所有的乱箭丛,走进了这个杀人现场,他根本就不敢到小枫那里去,更不敢说什么,所以,他又像当初他刚刚把小枫吓昏了的时候那样,在距离小枫足足两米的地方,站了下来。
见自己的心上人,只会伏在已经凉透了的顾剑的尸首上哭,见太子就是什么也不说,裴照终于忍不住了,他首先蹲了下来,拉了小枫一把,说道,“太子妃……太子妃……”裴照想要先把小枫搀起来,你都在这里跪了一宿,哭了一宿,总不能在这里跪一辈子,在这里哭一辈子吧?
小枫已经伤心到了极点,也顾不上自己是在迁怒别人了,她一把把裴照拉住她胳膊的手甩了出去,怒斥道,“走开!”裴照受了自己的心上人这么一顿骂,立刻就觉得,他是讨小枫厌烦了,于是他赶忙顺服了小枫的意志,自责、内疚地走开了。
小枫一甩裴照的手,就立刻陷入了发怒的情绪——就是东宫!一直都是东宫!害死爱我的、我爱的亲人!你们这群歹毒狠辣的刽子手!
小枫一发怒,叶里所唱的《小狐狸》应声而起,叶里唱道,“狐狸呀,狐狸呀,等不到放羊归来的姑娘……狐狸呀,狐狸呀,等不到骑马路过的姑娘……狐狸在唱啊,一只狐狸呀,它坐在沙丘上,等着……姑娘……”剪辑师在此暗示,忘川夫妇中,狐狸所代表的李承鄞,与骑马经过的姑娘所代表的小枫,即将彻底决裂,他们绝对、绝对不会有任何圆满的结局。
裴照怏怏地退走的时候,他突然意味深长地瞥了他身后的太子一眼,裴照终于发觉了,太子之所以不信任自己,还非要让自己参与诱杀顾剑的整个过程,就是为了彻底坏掉小枫对我的情意,彻底坏掉我和小枫之间的关系——他这是在杀顾剑的同时,杀我的心。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