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了大,娘。桃红上了江堤,白花花的阳光从西边的天空斜射下来,像无数把银针,刺得她睁不开双眼,身子也有点灼痛。她只得迷着眼,不时伸开手掌,大拇指的边缘紧贴在眉毛上,搭个小凉蓬。
回家,门是掩着的,没见到一个人。房门紧闭,推开,里面也没人。床上还是早上走时的模样,看到五斗橱门没关好,拽开,里面准备换的被子不见了。她赶忙出了门,转过屋拐,婆,一股搅动过的大粪味冲过来。婆婆拄着粪瓢站在茅缸棚前,斜着上身朝里面瞅着什么。
妈,大椿呢?
才走没一会儿啊,你下大埂没碰到?
他去哪了?
你还问我,都把老娘不当人,他说去大通挑鱼池,和你说过好了的。中午隔壁队的发子来家打招呼,讲什么本来准备等两天去,那边的人催得急,说这么好的天不动工,等到黄梅雨过来就僵了。就雇了一条机帆船停在小轮码头边,一个一个的通知,我帮他捡了东西。他走了没多久,这不,你大一担粪还没舀好哩。
桃红没想多听也没有再问,她转身抬脚,急急向小轮码头赶。码头在江堤外,不过里把路。她赶到江边,见到一些零乱的脚印踩向水中,却没见到船。宽阔的江面上,江水泛着银鳞般的碎波静静向东涌去;上上下下的轮船拖着淡淡的烟雾,像一条条老牛背负着沉重的骅犁,使出吃奶的力气前行。桃红看见横着过江的机帆船正渐渐变成黑点,再怎么使劲也看不到船上有一个人。她一下就瘫倒在沙地上,潮湿的江风吹在她的脸上,也吹到她的心上。屁股下感觉到凉的时候,她想这样坐着没用,太阳不会停住脚步照耀自己,它有它的目标,依旧会下山。桃红站起来,沿着江滩往西,脚下的沙滩软绵绵的,人也变得软起来,身上的力气似乎在来时的路上洒尽了。她走得很慢,太阳在西天也在慢慢坠落,刚刚还银鳞般的水波此刻巳染成淡黄色,像从天边无穷无尽地朝自己涌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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