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忙碌的一天,在一天的大风里,哗啦啦一下子就刮过去了。
郑乾从早上开始就马不停蹄地辗转在各个教室,直到下午才有机会喘口气,然后再接着是晚上的课,好在他的体力不错,除了有长跑过后的空落落的感觉和有点昏昏欲睡,他好像还没有太多问题,大概是忙碌紧张过后,长长的松弛与放松,整个人就一下子散了开来,谈成了一片。
郑乾中午得到了学校的通知,大意就是封楼了,他在路上就闷着头琢磨着,从教学楼一直低着头走,穿过长长的道路,在拐了一个方向,爬过高高的台阶,然后再沿着一个痘痘的长坡,一直都到学校后面的食堂,这一路上他只是机械地跟着前面的脚步和黑色的板鞋,他努力琢磨一件事情,如何度过封楼的日子。
他大概计算着,规划着,推翻了又继续,说白了就为了剩下20几块钱的大子儿。就为了这20几块钱他绞尽脑汁,眉头紧锁。
办公室6点封,意味着他可以睡一个晚上,大不了就在5点半之前离开,这样就能剩下一晚上的住宿。他仔细盘算着,接下来去哪,也许去公教楼呆几个小时,再去吃个早饭,就把时间的问题解决了。可是还有一些细节,这些细节就包括了如果再封楼之前遇到来封的同事怎么办,他如何解释?他又开始编制几个信得过的理由,他试着说服自己,比如熬了个夜,好像不行,在这里没有熬夜通宵工作的习惯,不令人信服,比如他可以说拉了东西回来去,再去赶火车,这样拿东西的急迫和赶快离开的急迫都能体现出来,好像还可以,这是他走到高高的阶梯的时候想起来了。总之,他有些底气了,可以对付过一个晚上,一个晚上就是20个大子。
接下来是另一个晚上的问题,这个问题就比较棘手了,他不能在公教楼呆一个晚上,或者通宵,熬夜第一个就被他否决了,可是断了这个路,好像就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了,也就只剩下去便宜的酒店找个床对付一晚上了。对付一晚上,他又琢磨着,是不是也要把自己的睡袋带上,这样就不用沾染那些不知道什么人盖过的被子,是不是全是细密不可见的螨虫和病毒,但是又被否决了,他得背着不大不小的一个睡袋,太惹人注目,习惯低调的他是不想这样子被人关注的,尤其是那些经常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的门卫们,他们是学校里最灵通的人。进进出出的人都在他们眼里。没有法子,那就只能和这衣服睡一晚,睡一晚吧,20几块钱,找个甄风挡雨的窝,还能又什么更高的要求,这是他买完饭之后,心里已经默默决定下来的事情。
中午一顿饭的功夫,在他趴在桌子上,从塑料袋里夹出包菜和萝卜丝,在嘴里大口咀嚼的时候,他的手机亮起来了,他语义也很简单,回家!
于是这一周,郑乾又得回家了,然后整整一个中午的,从道路到台阶,从陡坡到办公室的跋涉,他费劲心机,精打细算的计划和策略,在瞬间就化为了粉末,回家,一切问题就都解决了。
他不用担心睡觉的问题了,路费既然是回家,也成了必然的决定,不存在选择的问题,也就从根本上断绝了类似20几块钱的纠结。
问题迎刃而解,好像也是必然的结果,郑乾飞快地完成了订票,来回的车票,他订的很迅速,轻车熟路一般地跑回去,再又有然然地跑回来,这好像也成了每周他的定式,只是这个定式还没能成为一种习惯,而紧紧是作为一种解决方案突兀地存在着的。
突如其来的几个不是问题的问题,都又突然间消失地无影无踪,可见人的适应能力有多强。突然的通知,在郑乾仔细浏览了几分钟,来来回回看过几遍之后,也成了不是通知的通知,时间好早的很,按照既定的方式走就可以了,有些东西既然自己无法掌控,就任由他们发展就好了,反正挣扎或者不挣扎,最后的结果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差别。
郑乾在上完课的一个太阳西陲的下午,呆呆着望着被大风刮地有些苍白的天空,世界忽然变得不是那么清晰了,好像空气中,四处里都飘着薄薄的沙尘,头顶的日光灯也不甚分明。学校门口隐藏在树林的小吃摊被人赶出来了,谁赶的他们,或者为什么赶走,郑乾不知道,他也不在乎,他自从进来了校门,就几乎再也不出去,校门的围墙就把他卫龙起来,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他只需要在办公室、教室和食堂间穿梭就可以,外面什么人、什么事好像都跟他没有太大的关系,也许对于那些靠着小吃维持生计的小商贩来讲,这次的驱逐是天大的事,可是郑乾也不曾觉得,就如在他们眼里封楼也算不上是大事,而至于郑乾,确实眉头紧锁的事情一样。可是这些大事之后,一阵痛楚过后,或者根本就算不上痛楚,也许只是一层浅浅的担忧和焦虑,事情也都解决了,流向了该去的方向。那些小吃摊又贴着校园的西墙,沿着一条小河沟规规矩矩、自成一体地排列起来了,好像这场镇痛就瞬间消失了,学生们依旧从大门出来,用到墙边去,火热的程度丝毫不减。就如同郑乾的回家把一切的事情,一切的思考和缜密的规划都解决一样,这些事情本来就是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世上任何事还有什么大事吗,事情的大小无非就是人的看法罢了。
于是什么重要,而什么又不重要,似乎也没有什么严格的界限,郑乾一通无病呻吟一样的思考,这档子鸡毛蒜皮的事情,怎么还需要费这么多周折,憋出这么多无关痛痒的废话,郑乾念念叨叨,自顾自地像一个神经病一样,看着天边的树杈,在风里肆意地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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