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寇恩
每个周末,和先生出门买菜,卖蔬菜的阿婆不管我们买了多少菜,都会给我们捎上一小把葱,还问够不够?我只说够——人家好心地送,怎还可嫌多嫌少呢?
几乎每一个蔬菜铺的收营处都会放着一大袋葱,称重完毕,摊主就随手取一把来塞进顾客的菜袋子里。经常光顾的老主顾,他们会不自觉地多放一点,有时候还会问要不要放点香菜。这小小一把葱,看似廉价到只配送来递去,可那一抹葱绿却实实在在地传递着寻常生活中人与人之间可以有的再朴质不过的暖意。
小葱,真地是太普通了。在农村,家门口一个弃置的瓦盆,窗台上一个残缺的碗,都可以用来安插下几许小葱的根须,然后就见它不慌不忙地生长,几乎是不露痕迹地就抽芽成了葱葱郁郁的一小片。看到这样一撮小葱,清新的一抹绿,不张扬不自卑,静悄悄地泄露着岁月的安宁静好,为着如水的日子,熏染出十足的人间烟火气。有一回学生问我,为什么“捣衣声”里可以藏着思乡怀人的情愫呢?我一时语塞。有一个夏日的清晨,当我半梦半醒地躺在席子上,听见园子里母亲按压水泵洗衣的声音时,我突然想明白了诗人为什么会把捣衣声和想家联系起来——日日可闻的声音就是乡音所系啊!在动荡流离的岁月里,能够听到家里寻常的捣衣声是思念也是安慰,说明家中一切安顺。这小葱何尝不是如此呢?看到一家门口青葱健壮直立,培土丰厚润泽,还似乎刚铺了一层草木灰,你就可以想见这一家人生活安定,平凡着也精致着。
老母亲做菜的时候,突然喊话,“丫头,去弄点葱来!”于是,小娃就蹦蹦跳跳地去瓦盆里摘,小心翼翼地挑拣又高又壮的葱叶子掐断,握在手心里都是小心翼翼地不敢用力拽——这小葱啊,再这么长,都像苗,惹人爱怜。
煮个清汤面条或者小馄饨,上桌前撒上一小撮葱末,白白净净的面条衬着点点青绿,就像一幅青花瓷;烧个鳝丝,淋上热油一阵滋滋然,点缀上几许葱末,清香四溢,整盘菜都有了妩媚妖娆;拌个皮蛋豆腐,乳白乳白的豆腐小方和晶莹剔透的皮蛋小块相得益彰,撒上榨菜末,再点上一些葱,凌乱中有了小家碧玉的别致。小葱有着这样一种化腐朽为神奇的不凡魔力,它将碎屑的自己消融在一道道普通的菜肴中,成全对方的美丽与芳香,轻轻浅浅地写下庸常生活里恬美的诗行。
剪了葱白,还是要留下根须,看它入土,为它浇水。从来不负人的等待,但见青绿徐徐昂扬,自成一色。无论在哪里,都努力地活成自己;无论变成什么样,都不放弃“成人之美”的善良愿望。
2020年6月24日 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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