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杨有点晕车了,这条进山的路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车子摇晃的白杨很是不舒服,他一直在心里盘算着时间,想让自己再坚持一会。
这是白杨到单位后第一次跟随纪检组长出去查案,这次案件并不复杂,可涉案人员都在外省,为了尽快查明案情,在请示过主要领导后,晁组长决定第二天带上小刚和白杨前往涉案人所在的城市。
天刚蒙蒙亮,晁组长就通知大家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这一路大约要四五个小时,大部分的路都是盘山而走,虽然是国道但路面已经让来往的超载货车压出无数深深浅浅的坑来,晁组长开着车左兜右转尽量避开这些坑。
白杨望着窗外,还没立冬,但西北风早就将这黄土高原上的绿色掠走,干巴的柿子树上剩下一颗颗红红的小果子,风吹过去颤颤巍巍,一切都看起来无精打采。白杨心里也是一阵阵苦闷,以前每每看到新闻报道某某贪官落马,同所有人一样,白杨也觉得大快人心,所以最初接触纪检这份工作的时候,他还充满着无数美好的想象,但他也从没想过查案也会这么辛苦,今天,为了赶时间他们仨连早饭都没有来得及吃,在路上用几个干面包将就了一下。可最糟糕的是,说好中午赶到以后就能见面的涉案人员,却因为某些原因见面要推迟了。白杨喝了一口水,冰冷的水滑过喉咙直抵胃部,让他更觉得难受,“真想不通,当初干嘛要做纪检,图什么?”白杨心里嘀咕着。
晁组长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白杨,说道:“白杨,想什么呢?”“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累。”“是不是觉得有些接受不了啊?”“没有……”“小伙子,查案子就是需要细心和耐心,想想当初咱们说的案件检查‘二十四字’方针都有啥?”“嗯,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对啊,今天咱们走这么远为的就是将事实搞清楚、查明白,上级赋予我们权利就是让我们在制度的监督下,纠正那些错误。其实我理解你,觉得自己这么辛苦,图个啥,但你反过来想想,你不干纪检了,你去别的岗位了是不是也会遇见不好处理的事,也得花时间、花功夫的做。”“嗯,我知道了,只是……”“没事,你自己慢慢想想。”
晁组长打开收音机,音乐声断断续续的飘进白杨的耳朵里,他的目光不知不觉又望向了窗外。就和晁组长说话的功夫,车已经开进了山里,与其说是山,不如说是因为雨水冲刷形成的沟壑,看着这些个奇形怪状的土柱子,白杨觉得挺有意思,那些从大地上耸起来的土黄色,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剑,直直戳向天空。但比起石头的硬,这些黄土让风霜雨水雕刻出的不仅仅是坚毅还有一丝温柔。这让白杨想起一个人来,那个人跟白杨算是忘年交,大白杨二十多岁,也是一个有血性的西北汉子,没有病倒之前也从事纪检工作。经他手的案子有大有小,也算是纪检队伍里身经百战的尖兵,不过这人平时脸上总是挂着笑容,对人很和善,看不出从事那么严肃的工作。
有一次白杨去探望他,跟他打趣,问他:“老张,你说你办过那么多案子,是不是都特别惊险刺激?”“哈哈,你是不是看电视剧看多了,不过有时候也确实很刺激,我记得有一次一个案子我们花了十几天的功夫终于掌握了关键证据,本以为有了证据对当事人审查就会容易很多,没想到当事人非常抗拒,接下来二十多天里我们和当事人交手几十次,在外人看起来可能我们都很平静,可事实上,审查中那种压抑、刺激的气氛也只有身在其中才明白吧。”“这么辛苦啊?”“嗯,是有点累,不过当时案子已经有了重大突破,组里上上下下一个多月都没有休假,我也很想回家看看孩子,于是抽空我就回去了一趟。那时候我女儿已经上初中了,青春期的小姑娘有点自己的小脾气,我那么久没回家了,一进家门就开始数落我,‘哟,老张,你还记得回来呀,我以为你不记得我和妈妈了。’当时让她这么一说我都没接上话。”“哈,老张,平时觉得你挺厉害,没想到让你女儿给降服了。”白杨偷偷笑着。“嗯,是啊,女儿是我心里最软的,平时光顾着工作,没有好好陪过她跟她妈,心里过意不去啊。”老张顿了顿,点起来一根烟来,良久,老张终于开口:“如果不是因为我的病,我可能也没时间想这些,闺女现在大了,一个人去外面闯荡,想见一面要很久,平时打电话也不知道说点什么好,想起来也会后悔当初没好好照顾她。”白杨看着老张不说话,此时此刻的他不知道是该安慰还是该说点别的什么。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白杨知道在老张心里他热爱他的职业,但往往事与愿违,因为长期劳累过度,身体垮了,他只能先离开工作岗位,对于一个有志向的汉子,这并不是那么容易就接受的。
“你后悔吗?”白杨突然问到。“后悔?嗯……我要是说不后悔你信吗?”老张看着白杨,“我……”白杨一时语塞,“我知道如果我说我不后悔,可能有人会觉得假,但在我的内心我真的没有后悔过,甚至有时候还会想着如果当时我能再多花点功夫,也许会做得更好。”说到这里,老张停了一下,显得有点激动,紧接着他又说到:“白杨,你有没有问过你爸,他后悔过吗,作为一名军人,他为了自己的事业献上自己的青春,他靠的是什么?”“我想大概是他心里的一股劲儿吧。”白杨小声说着。“对,你说的很对,对于我来说,我同你爸爸一样,我的心里也有一股劲儿,这股劲儿就是我的追求与信仰,是我想倾注一生而为之奋斗的事业。”老张激动的眼眶里已经有了泪水。“我知道我现在这么说你能理解,但不一定能体会,你也快走上工作岗位了,我想到时候你的内心一定会和我一样的!”老张扶着椅子站了起来,白杨赶紧上前一步,想要扶着老张,却让老张一把甩开,“我没那么脆弱!”老张硬硬的说到,白杨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笑笑“老张,别,我就是想和你聊聊天。”老张看了白杨一眼,眼神软了下来,“好久都没聊过这些了,有点激动了。水凉了吧,我再给你添点……”
猛的,一个急刹车打断了白杨的思绪,到地方了,晁组长停好车,白杨和小刚跟着晁组长一起走向涉案人的住所。白杨回头望了望来时那条蜿蜒曲折的路,想到那些土黄色的“剑”和老张,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敲开了涉案人家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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