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偷袭智城（下）
公孙骄见旗下士卒们长途跋涉，行军千里，便提议先休整，可段干木寻思着既然已经出兵，时不我待，遂劝谏道：“君上，我方虽有大义名分，可智家城邑甚多，若每座城都如这么旷日持久地硬攻不知要靡费多少兵马，到时候恐怕韩赵魏三家会选择坐山观虎斗，待我方与智伯拼个两败俱伤之际再乘势而起，瓜分晋国啊！”
公孙骄毕竟作为现代人，没上过真正的战场，虽然以前也曾东伐仇由，郑国剿匪，可都是小打小闹，实在不忍心士卒劳顿，遂苦口婆心道：“寡人也想毕其功于一役，可大军急行千里，舟车劳顿三日三夜，若不好生歇息，只怕军中将士会有怨气，到时引起哗变那可就不好了！”
不过千里行军罢了，虽说有些劳苦，可也不算什么，段干木没敢明说，况且君上也是天纵英才，智计百出的妙人，他心中有定计也不好说破，只提醒道：“方才智国在阵前斗将，却有人在城内鸣金收兵，智城军令出于二端，截然相反，极易生变，只要君上利用好敌方不和这一漏洞，便能尽快结束此战。”
“寡人已有良策，”公孙骄心下会意，对己方将士们鼓劲道，“将士们，兄弟们，你们是当今天下最了不起的军队，意志最为坚韧的军队！三天行军千里，途径三个国家，你们的忠勇将会留名青史，彪炳千秋。兄弟们，苦不苦？累不累？”
“为了君上我们不怕苦，不怕累。”众军卒哪里见过这等体恤下属的国君啊，以往连卿大夫们都懒得搭理这些小民，如今君上还亲自来勉励，士气登时恢复了大半。
公孙骄徐徐行至排头一名满眼血丝的小兵跟前，笑呵呵问道：“小兄弟，说实话，寡人是不会怪罪你的！”
小兵昂首挺胸道：“小的是分批划桨坐船来的，虽说有些累，但小的还能挺得住。”
“果真如此么？欺君那可是杀头的罪名啊？小兄弟你想不想睡上一觉？”公孙骄大手轻轻拍着小卒，笑着吓唬道。
“想……可十夫长说连想都是不能想的。”小卒被公孙骄一吓，顿时老老实实答道。
公孙骄会心一笑道：“这才像话嘛，军中体弱者，年不满十五者先行出列，好好歇息一晚。其余人等暂行休养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我们开始攻城，今夜一定要拿下智城。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在南部战场获胜，只要我们赢得了今日一战，便会迫使韩、魏二卿倒戈相向，智伯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众人心中为之一震，便开始回营歇息，公孙骄转而对着智城传令道：“请智城大夫上前答话。”
智颜在城头听得公孙骄叫阵，但见城下黑压压一片，双腿不由得哆嗦了起来，战战兢兢道：“君……君上，别来无恙！”
公孙骄威吓道：“智颜，你还认得寡人，我劝你还是早早弃城投降，不然城破之后，玉石俱焚、生灵涂炭，到时你智家便会成为我大晋的千古罪人。”
智颜虽然有些怕，可多年深受智伯熏陶，倒也有几分骨气，遂挺身道：“君上无故寻衅，来攻我智城，智家上下绝无可降之理！”
公孙骄没想到智家这个纨绔大少还真是嘴硬，便进一步加码道：“寡人念智国将军年迈，特命停止攻城一个时辰，若一个时辰之后你还不幡然悔悟，休怪寡人无情。”
智颜从城上下来，气急败坏命守城兵卒加紧备战，见人就是一番痛斥，好些个办事不利的士兵都被他罚了军棍，而且完全不按军法行事，能及时认错的便少打几棍，若出言反驳便多打几棍。
智国心道堂弟智瑶虽然治军严谨，却是以军法治军，可侄子智颜只顾凭自己心情来，简直是胡来，可他却无法明说，只好无奈道：“世子，敌方攻势甚急，不如修书给元帅大人，请大人速速回援，我们只坚守不出，等待援军到来，不然智城难以守住啊！”
“伯父，你是不是早就和昏君有了什么约定，只避战不出，到时借机把智城献了出去以谋得智家家主之位啊？”智颜原本就怕自己这未来家主之位不保，一有风吹草动就容易想多。
智国见侄子受了国君诡计，开始猜忌自己，遂悲怆道：“我智家向来铁板一块，同仇敌忾，如今世子疑我，可正卿大人会给我一个公道。”
魏家的世子魏斯虽然一直在智城，可毕竟还是想为自己家族争夺更多的利益，原来自己的父亲迫于智伯威压才不得已与之合作，可如今国君突然尽起大军来攻，魏家还是倒向国君才是正途，虽然他也知晓智国一心为了智家，可有此良机又怎会不落井下石呢，遂不咸不淡道：“智国将军恐怕是见智伯以小宗取代同为荀姓大宗的中行氏一脉成功了，自己也想取代智伯成为智家正房吧？”
智颜本就是个纨绔子弟，自从精明的魏斯来后便对其言听计从，再者他自己太笨总怕父亲将家主之位传给伯父的子嗣，能借着这个机会对伯父栽赃嫁祸那自己这世子一位就稳如泰山了，遂假意激愤道：“好你个智国，居然想暗害我父亲，自己做家主！来人啊，将智国给本世子拉下去，枭首示众。”
智国没想到亲侄子居然在危机关头要除掉自己，都怪自己平日里对其太过严厉，二人隔阂已久，稍有外人挑唆便酿成了今日之祸，只是智家以后可如何是好啊，遂捶胸顿足道： “世子若杀了我，智城必然守不住，我智家百年辉煌将毁于一旦啊！”
智颜想尽快结果了伯父，遂不耐烦道：“攘外必先安定，只有除掉你这个内奸我智家才会长存百年，砍了，砍了，快拉下去砍了！”
智国呼天抢地，大骂不已。顿时，数百荷戈持戟的智家的亲兵上前将智国押到刑场，长戟齐刺朝智国脖颈刺去，一腔碧血喷洒而出，映出了一道血色长虹。
待一个时辰后公孙骄见将士们气力恢复了得不错，又听军中斥候报知智颜已中计除掉智国，心道只要智颜这小子肯出城定叫他死无葬身之地，遂下令道：“投石车投掷火油弹，最后一波攻城，弹药投掷完毕即刻回撤，诱敌出城。”
数百架投石车同时发弹，整个智城霎时间成为一片火海，犹如修罗地狱一般。城内军民哭爹喊娘得叫了起来，可他们却发现城外的进攻却消失了。接着智城大门豁然开启，智颜命五千智家私兵守城，剩下的五千本族兵丁与两万晋国军队随自己鼓噪而出，杀出城外，只见昏君的兵丁只会一味后退，他们便顺势捣毁了城下数百架攻城器械。父亲整日只会说兵戎之事多么多么的艰险，可今日一战看来我智颜也是挺有天赋的嘛，只怪父亲教导不得其法罢了。
智城守军胜了一仗，越发骄纵起来，加快步伐往前攻来。智颜带着这群骄兵悍将一路将国君的大军冲的七零八落，一路上还捡了不少兵器。智颜心道这昏君不晓得从哪里收买来一些乌合之众，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自己打的丢盔卸甲、狼狈逃窜，要是父亲听到肯定会对自己大加赞赏的。智颜不知不觉飘飘然起来，遂意气风发道：“儿郎们，跟着本世子全歼敌军，到时人人有赏，冲啊！”
待智颜冲至城南下马坡时，只见四下无人，出奇的静，心道这昏君的人到底是跑哪儿去了，难道是被自己吓跑了么，该不会早就远遁了吧，还是早些回城，免得母亲和紫羽妹妹担心。正当智颜欲回撤之时，四面八方突地杀出数万伏兵。
原来公孙骄在兵士们修整的一个时辰内早就和众将商议好伏兵之计，在下马坡四周林中埋好伏兵，仅留了几千兵丁在城外。本来以为智颜只是会暂时软禁智国，却没想到他却将智国斩首，真是自毁干城。此时智颜的人马正在下马坡底，地势偏低，不好展开攻势，而镇南军个个如下山猛虎一般冲向敌军。智家的兵丁大都驾着战车，行动不便，顿时成了镇南军的活靶子，死伤不计其数。
公孙骄一方先用骑兵突破防线，将其切割成两段。一个个训练有素的步卒方阵箭弩连连射出，智家军马腿中箭，战车顿时陷入瘫痪。镇南军方阵后方的戟兵挥起，智家车阵之下的徒卒们顿时四下逃窜，丢下了一地断肢残臂，剑兵发现有活口再补上一剑。这种恐怖的方阵卷过，笨重迟钝的战车兵根本无法抵挡。
镇南军又有着与任何一国不同的记录战功的方式，只以斩首为功，不想列国还只是以割耳为准，往往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而且还不能歼灭敌军的有生力量，可镇南军却毫无顾虑，只管疯狂得斩断智家军的首级，如同收割庄家的农夫一般。五大都尉个个武艺高强，杀起敌来毫不手软，杨大黑的板斧、空同瑶的双鞭简直成了他们的噩梦。豫让更是非同一般，箭无虚发，直取敌军命门，而且剑法游离飘忽，剑影凌厉，无人能挡。
智家军已不足千人，名义上归为晋国三军的两万军士也仅剩一万人，智颜气急败坏道：“给我杀，杀，杀掉那个昏君，保护好本世子。”可那些军人毕竟是晋国的军人，虽然正卿智伯权势滔天，他们向来只听智伯的命令，可平日里大家都受的是忠君爱国的教育，当年中行氏和范氏就是利令智昏攻打绛都的固宫才身败名裂的，他们可不想为智家陪葬，可又怕智伯责罚，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公孙骄见敌方已被震慑，遂高声道：“寡人只追究首恶智颜的罪责，你们都是寡人的好子民，只要你们放下武器，不再抵抗，寡人便会既往不咎。”
名为国家三国的智城守军见君上发令了，心里防线顿时被攻破，便纷纷放下武器，跪地求饶。
智颜见只剩下本族私兵犹在奋战，遂骂道：“公孙骄，你这个昏君，要不是我父亲拥立你能坐上君位？没想到你如今得势了便开始寻我智家的不是了？”
公孙骄没想到智颜这小子居然还这么能蛊惑人心，遂道：“智瑶行刺寡人与梁山未果，妄图弑君，罪无可赦，他拥立寡人也只不过是想一统三卿罢了，智家不除，寡人永无出头之日。”
智颜声嘶力竭道：“梁山行刺一事，是秦国人干的，与我父亲何干，与智家何干？”
豫让一箭射来，正中智颜喉部，结果了这位智家世子的命。不多时剩下的智家私兵就被大军扑杀殆尽，公孙骄遂率大军向智城开去，到城下魏斯投诚打开城门，大军遂顺利进城。智家私兵一部分还在负隅顽抗，另外数十名护送着智伯夫人及中行紫羽仓皇奔逃，不知所踪，智城一战这才落下了帷幕。
这一战奠定了公孙骄一统晋国，威服四卿的地位，不过这一战也是晋国内战中仅次于晋阳之战的一仗。若不是公孙骄以雷霆万钧之势旦夕攻破智城，也便不会有后来的晋南八座智家城邑的传檄而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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