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就像滚滚浪潮
撞上海湾里的礁石激出巨响
记忆的巨响人们是听不到的
——《克里斯港旧居》
(一)
“《战争与和平》好吗?”我是个门外汉,但我还是这样问了,在一群人从闲聊过渡到考试的时刻,我的提问当然被口水泡沫给淹没。
我还清楚地记得当时有四个人,这里面有一个很胖的胖子,他很懂书,当我准备走开的时候,胖子从后面悄悄对我说:
“不好看,太繁琐,人物名称记不住。”
我记住的事情很多。我还记得那天从上第一节课,窗帘就从窗户上端垂直地下落,一整天教室都是昏暗的色调。我还记起数学课上老师穿了白衬衫,他说太热了,不讲课,来和我们讲讲他去云南支教的故事。
忘记提醒了,我记忆能力很好,只要认为值得记住的事情,我无一能落下。那天我认为很有意义,所以今天,我从头到尾搜索完一遍,将它储存。但我当时没有察觉能力,后来等我意识到这些事情当时是那么安静,我很吃惊。
当然,我还记得那天晚上,我手心冒汗得严重,我用两节课的时间,写好了三页纸的情书。上面大肆描绘我自己的想法,包括:想去贝加尔湖畔,将会喜欢看电影,将会喜欢听音乐,还十分想和别人不一样。结尾处还轻描淡写地说,如果你不愿意,我将会是一个十分纯粹的人。
(二)
我不愿意在人群中讨论自己,我认为“自己”很渺小,不值一提。可我把自己拿出来,印在这篇文章上,大概是好奇心迫使我这样做。
快要高考了,班上没有来满过人。每个人都似乎甘愿失败,我也不例外,变得自暴自弃。那段日子座位很乱,都随意搬来搬去,没有人管。我把座位搬到一个上学期就和我很熟悉的女孩后面。
我记得有一天,那个女孩一上午都没有来上课,我发信息给她,问她要不要给她带零食
下午吃,她竟然很爽快地答应了。
我和她很谈得来,我对她说,金州勇士队的库里,很帅,还和她说关于402个三分和73胜的故事。她则对我讲她喜欢的张国荣,我不知道张国荣,但我回宿舍偷偷听了《倩女幽魂》,然后唱出来给她听,她说难道你也喜欢张国荣吗?我不好意思地说:其实不喜欢唉。
我和她说这些事情的时候,很自然,很平静,没有刻意去当成一种责任。现在回想起来,这些回忆却好像一部部无声的黑白片,撞击我的心扉。
(三)
我是一个很无知的人,但我自认为知道这件事很早,还能补救我自己。我那时候已经买了诸如《简爱》《战争与和平》《格兰特船长和他的儿女》《契诃夫短篇小说》《维特》此类的书,并且已经看完大半,我上课看,下课看,晚修看,回宿舍看,我记得《战争与和平》中间还留着一只黑色笔芯。这本书我没有看完,确实认为太难看:
“我还以为讲的全部都是拿破仑军事的片段,没想到都是芝麻大点的事情。”
胖子听到后,哈哈大笑一阵,然后又和我谈论起他喜欢的纳博科夫,虽然我一本也没有看过。
我和胖子其实关系算不得太好,但只要谈起哪个作家,他便兴趣盎然。我很崇拜他,他教给我很多东西,他讨厌余秋雨,周国平、但又和我吹嘘《三体》,说:
“《三体》很好看啊,《三体》归来不看书哩。”
我对胖子产生印象是因为一件事情:学校食堂伙食很差,胖子每天又吃很多,他对此就有意见,于是在楼下小黑板写上“拉丁美洲被切开的血管”几个字,学校看不懂,就擦了。我们知道这件事情后,哧哧笑起来,说胖子写得不是人能看懂得字。不过我后来用手机百度,结果说这是强调弱者的书,我吃惊了,在座位上喃喃自语:
“呀,还是挺厉害的,这个人。”
(四)
也许记忆很混乱,但回忆应该是这样混乱,这两个人对我影响十分之大,所以我储存了一些记忆。对了,还有一天,我记得十分清楚,在我昨天快要睡着的片刻,这些滚滚浪潮,撞上礁石激出了巨响。
《战争与和平》已经发三天了,终于等到班长提醒我,去二楼拿包裹。我当时莫名奇妙地显得很平静,我拿完包裹,下楼,上楼,用小刀切开包裹。我记得银白色的包装,包装下面是黄皮的书。
还是那四个人,凑到我桌位前,问我是什么书。我记得他们那时候不大关注我买了什么,所以我转身对胖子说,我买了,他说,好。
我记得那天下午是个阴天,我翻开那本书第一页,上面第一句话:“托尔斯泰是俄国文学的雄狮。”我还记得那天教室没有拉下窗帘,教室明晃晃的,还是很热。
这是我买的第一本称得上对我有意义的书,算是开启了我一扇新的大门,我从此走上了一条与众不同的道路。回想起来,这本书到手那几分钟,对我而言要配上交响曲才好呢。但是,我真的很吃惊。
我还想再说一遍,那几分钟真是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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