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很恐惧,死讯,凋亡,落叶在风中无处遁形。树干就保持树干的赤裸。下午沿着通惠河,一直往下游走,风间断又持续的吹在脸上,再吹多久会被冻住?河边垂钓的不少,水越来越深,桥连着桥,人就急急忙忙的走在上面。我在河的阴面走,太阳把河堤分成两块,阳面大有人在,阴面鲜有人至,偶尔会和一些慢走的老人擦肩。年轻人是期待的,但难得周末,躺家的是多数。也有跑步的人,在接近零度的河边跑步,需要巨大毅力。每次看到跑步的人,我就感到恐惧,想到自己肚子赘肉逐渐增多,头发越来越少,黑眼圈像是直接印了上去,掉不了了。
中途尿急,走进河边的公厕,进门的瞬间就被人盯上,他们目视着我尿完,离开时还对我微笑。为了故作镇定,我穿越他们洗了个手。但是我一直都不敢和他们过多对视,生怕多提供一点眼神交流,就会被误解。有两人,年纪中年,举止妖娆,少数群体。说实话,那是我第一次感到恐惧。现在回想起来,我之后的散步都是忧心忡忡,相机再没有打开几次,无心记录。最主要的恐惧是,如果我到了中年,一事无成,身材走样,不再年轻,那该如何?是否也会如此那般,躲进厕所试图“捕获”年轻人?而我如今连赤热的爱情都没有深刻接触,是一种绝对的悲哀。至今也没有完全接受自己,不清楚原因,多半是害怕不同。但老天知道,我又有多期待不一样。
前段时间和人暧昧不清,想尝试,但是不够热烈,有欲望,不敢表现在自己身上,多情无用,几天就消失。或许有些变态。我太容易对别人有好感,而且经常出现热烈的好感,又胆小,从来没有表明过,就在角落里畏畏缩缩,靠着仅有的信息量,用揣测和虚构欺骗自己。又在无数的克制下忘记。这么说来,我也算不上滥情,我时常赞扬性自由,但真要419,却是终究不敢。
“你对我有感觉吗?”前几日,他问我。
“说实话,没有太多。”
其实我早就有设想和他说明,因为他前期的爱是多么热烈和主动啊!我对此感到无比的敬佩。他问题于我,我难得坦诚,之后他向我表达爱意。实话说,是有开心的。因为不管自己多么的不起眼,总会有人惊喜与你相见。而自己不断接收的审美信息,又不断提醒着自己的粗鄙,所以充满往复的不自信和时常倒坍的心理建设。
通惠河一直向下游走,我也分不清东南西北。穿过一个桥洞就是无数的落叶,河堤边上是枯黄的草和赤裸的树干,对面的河堤在阳光下是灿烂的。如果能够裹暖和一点,拿一根鱼竿在河堤边上坐着,你知道的,鱼越来越多,食物越来越少,老的少的就急忙的抢食。河水背着光,向黑蓝边界过去,我扭过头再看一眼,河道就发生无数次天翻地覆的变化。我无需迈一步,人生就跟着河道一起变化。狗子狂吠,滑板男孩擦身而过,跑步青年气喘吁吁,道路在尽头翻新,再等等就会覆盖我的脚下。
Z先生气喘吁吁经过我,再从我身后五百米处返回绕圈,我和他对视无数遍,伸手拥抱。他失去工作,又好像从未就业,只会跑步,健身衣阻挡不了风,身体被肆无忌惮侵袭。风什么时候起来的?和好感一起来的吗?
路边停放车辆的车衣也被风吹起来,若不是绑带连着车轮,它们就会落进通惠河,或者力气大些,风强一些,它们就能牵着车一起落入河里,在流动的寒冷的水里浸泡,拥着北京冬日,一直飘向北京春日。我和Z先生也一样,一起飘荡起来,或许挂在树上,公示于众,或者落入水中,见新闻公示于众。既然最终都会被公示于众,我们决定再拥抱久一些,但不能太久,他还需要跑步,前面说过,他只能跑步,他为了跑步和拥抱而生。
河道两边的树叶掉的差不多,几乎一抬头就能看到一架接一架的飞机。你要是被河堤上坐着的悠闲的人骗了,以为冬日的北京很悠闲,那么就走到通惠河下游,抬头看看,看看城市的繁忙。如果看不到飞机,也能看到忙碌拥抱的Z先生和我。请注意,前面一句话,我把Z先生放在前面表述,并不是在我和他的这段简短关系中,他占主导地位,而是我尊重他,实际上我尊重每一个在冬日跑步的人。这里你可以看到,我是一个不计较的人,因为就算我们之间会分开,也会分的自由。在那一个时刻,我们的关系只是一个“拥抱”。我实在想不起来,是我先想拥抱他,还是他先想拥抱我,或者,我们同时想着拥抱彼此。不管怎样,结果是我们拥抱着被挂在了树上。如果我们两个再饱满一点,折断的树干会带着我们掉落进通惠河。
至于Z先生为什么持续跑步,这个问题我问过,但他说,我和他才认识几分钟,不需要告知我那么多。这很有道理,因为我也没有说过我为什么要在这散步。
“如果这里没有树枝,你说我们还能飘起来吗?”我问,
“这取决于风,不是树。”
“我们飘挂在树上的结果就是公示于众。那么没有树的话,我们就不能呈现这样一个结果,树下也不会有那么多看公示的人。那么风为什么还是吹起我们来?”
“这得问风。”
Z先生和我都没有办法问风,风终有办法把他和我吹起来,公示于众。而为什么我们要被公示于众,这也是一个问题。
如果是在地面持续拥抱,Z先生和我应该都会变硬,但问题是我们被挂在树上,风持续吹灭我们的热情。追究起我和Z先生的关系为什么没有进一步发展,风是主要原因。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