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荬花

采苦采苦，首阳之下。

人之为言，苟亦无与。

舍旃舍旃，苟亦无然。

人之为言，胡得焉？

就这样沿着空无一人的街道走着，情绪谈不上低落，只是无聊。

往来，单调，总感觉有点空虚状，想要寻些什么东西做些填充，了个自慰，在这个废日里对自己多少有个交代，该如何是好？

低下头，瞧见路旁墙的缝隙处开的小花。OK，那就与这小花做个交集，白相白相聊一下吧。

这植物名叫“苦荬菜”，属菊科。野生类菊科，基本上都是从中心向外放射的单瓣花。

不知为什么，从小我就特别喜欢这种单瓣样的野生小花，观它被风吹，观它被果蝇吸食蜜，甚至观它的投影变化。

苦荬菜若是遇见水分充足的话，是能够长到一米多高的，粗粗的草茎不断分枝，分枝上也有花开，灿烂互映。苦荬菜开花有白有黄，白花干净，黄花耀眼。我今天遇见的是那种开白花的，说是白花，其实在它将开未开时是带有淡薄粉红色泽的。

大概是上了岁数的缘故，很多近些年发生的事都淡忘了，而一些无关紧要的小细节却还依稀记得，譬如这苦荬菜。当年在自贡读小学，学校里开忆苦思甜会，会的最后一项，就是师生们一边同唱“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歌，再一起食用由玉米面混上这苦菜的窝窝头。说句大实话，当时感觉挺好吃的（怀疑玉米面里被参的有白面），一点都没有喇嗓子的感觉，吃了两个，还想再吃，没了。但那个时候，谁敢说好吃呢，不苦也要使劲地思苦，最好的表现就是能够掉上几滴眼泪，以表个立场分明，仇恨十分坚决的态度……这是我第一次吃苦荬菜的记忆。再后来，就是大酒店里吃的了。

不得不说，我们是在阶级斗争论中长大的一代。那个无缘无故的恨啊，荒茫了谁的生命，又把谁的生命做了碾压？至今都很难理个明白，不好讲，都在回避。

也记得，小时候挖过野菜，尤其是在早春，但一般挖的最多的还是荠荠菜，苦荬菜相对少点。野菜，一旦开花，老了就不能吃了。挖野菜，也只是挖那些出生不久的嫩苗。焯水后，或凉拌或包饺子，别有一番风味。

但有一点必须说明，缺少油水的野菜是不好吃的。倘若你觉得它特别清香爽口，那一定是你平时用餐油水足够多的缘故，野菜仅是为你开胃，用来装饰表白原生态而已。说是做作，似乎也有点过，野菜的确很不错。

记忆中，经常是把苦荬菜与蒲公英相混淆，也是后来才把它们区分开来。苦菜花落，结的果上带有毛茸茸的白色冠毛，冠毛要比蒲公英密实，但它的果柄没有蒲公英的长，但也会在风里飞，甚至比蒲公英飞的更远。

诗经《唐风·采苓》有一句：“采苦采苦，首阳之下”。《诗经》距现在已有三千多年了，很多事和物已很难说个清楚。诗句里说的首阳应该是座山，而在山下采的“苦”指的就是采集野菜。一般来说，大多数野菜处理不好，都会带点苦味。猜想，这苦菜，包含多样，苦荬菜应该也在其中，而《诗经》里另外一首《谷风》：“谁谓荼苦，其甘如荠”，其意应该就是特指荠荠菜吧。

今，随手用手机，拍了许多生在墙的缝隙处的苦荬菜小花。我是不会摄影的，也不会什么PS照片美容修饰，对我来说，照相只是一种记录方式。

在微信里转发给友人们的时候，感觉照的还挺不错，有种努力矢向感，也忽然想起巴尔蒙特有名的诗句“为了看看阳光，我来到世上。为了成为阳光，我祈祷于世上……”，并对友们这样说道:今天，拍路边墙角处小花，想起了这诗，就在此刻，感觉忽然间捕捉到了作者的那份生恋的情怀。

苦荬菜，苦荬菜。它为什么带个苦字呢？由此联想到其它，有人这样说:“苦”乃是一种人生境界，只是并非所有人都能体味并欣赏到它的作用。

一般来说，平常的茶都带点苦味，小孩子因为爱甜，多半都不怎么喜欢，而到了成年，口感发生变化，经历了人生理应经历的一些事，酸甜苦辣麻咸腥冲鲜（本），哪一样又会少的了呢？譬如当下，疫情之“苦”甚是难堪，寂寥难过是必然，但为了活着，无论怎样难过，你也只能承受。经历着你的经历，生恋者不言放弃，就是对生命最好的尊重。

在这里，不想言些什么励志语，只是散步，拍的是墙缝隙处艰难生长出来的苦荬小花。我们每一个人，其实都很渺小，也很脆弱，稍不留意就会被恶势和无情碾压，但这不是自然生命的本来，我们需要有个坚强和努力，作为精神的支持。花见于心，坚韧于身。今日，就用这个苦荬小花做个启迪吧，我们怕，我们也不怕——我来到这世上为的是看太阳。

附:《我来到这世上为的是看太阳》

——巴尔蒙特

我来到这个世界为的是看太阳,

和蔚蓝色的原野。

我来到这个世界为的是看太阳,

和连绵的群山。

我来到这个世界为的是看大海,

和百花盛开的峡谷。

我与世界面对面签订了和约。

我是世界的真主。

我战胜了冷漠无言的忘川,

我创造了自己的理想。

我每时每刻都充满了启示,

我时时刻刻都在歌唱。

我的理想来自苦难,

但我因此而受人喜爱。

试问天下谁能与我的歌声媲美?

无人、无人媲美。

我来到这个世界为的是看太阳,

而一旦天光熄灭,

我也仍将歌唱……我要歌颂太阳

直到人生的最后时光!

记:我们都有缺点，彼此包容一点。我们都有优点，彼此欣赏一点。我们都有个性，彼此谦让一点。我们都有差异，彼此接纳一点。我们都有伤心，彼此安慰一点。我们都有快乐，彼此分享一点。因为我们有缘相识，就请你和我一起珍惜这生命吧。

废日里自寻思过，苦中寻个乐。心不言亡，亡不言生；轮回虚度，忘了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