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写的嫂子,不是哥哥的爱人,而是正在和曾经在现在自己工作的公司一起奋斗过,年龄在55-65岁之间的四个女工。在工作中尊称她们嫂子,是因为她们身上朴实而伟大的品质感动了我,也影响了我。
《嫂子》四个嫂子是地地道道的农村妇女,三个是小学文化,一个上过初中。2012年自己刚加入公司时,她们就已经在公司工作了3-10年不等。
2012年公司规模还不大,固定员工只有五十人左右,这些嫂子当初还只是普通女临工,不过在公司上班时间长,装桃的手法熟练,工作效率高,比一般的女工也有责任心。为了逐步建立规范的生产管理体系,自己主管生产后把女临工10-20人划分为一个生产小组,在女临工中需要选拔出四五个技能全面、有责任心、胆子大的人担任质检,负责本小组的生产任务目标、生产质量、人身安全、现场卫生管理工作。
在挑选质检过程中,这些嫂子刚开始都因为自己文化程度太低,加之所管理的对象基本是五六十岁的农村妇女,文化程度低,是非多,难说话,而且这些女工多数都相互熟悉,管理时拉不下面子。因此,最符合质检条件的几个嫂子都说干不了,不愿意担任质检。自己晓之于情动之于礼反复做工作,加之质检每天增加五元带班补助的诱惑,总算是让几个嫂子在不情愿中接下了质检角色。
自己主管生产,和这四个嫂子在接下来的七年工作中基本天天接触,在这七年的时间里,目睹了她们的变化、坚韧、善良、对命运的不屈服、奋斗的精神,她们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们的态度和精神感动了我,也教育着我。
嫂子们各有特点:樊嫂是一个瘦小但五官精致的女性,手脚麻利,说话轻快,非常的善解人意,家就在距离公司一公里的村子;胖嫂是嫂子中年龄最大的,也是公司元老级员工,一个脚有点问题,走路时有点微跛,但这一点丝毫不妨碍她干练大胆的工作风格,大嗓门,给不熟悉的人好像要吵架的感觉,她能识的字极少;宁嫂是嫂子中文化程度最高的人,上过初中,做事严谨,日常不苟言笑,每年军训时,是少有站姿标准的员工之一;常嫂是嫂子中穿着最不讲究的一个人,因患有甲亢,一双大眼睛就更大了,做事那是相当的认真,每年公司到外地的复杂环境收购猕猴桃,她是必然选派派的硬气质检之一。
《嫂子》今年春节后,胖嫂的孙子要上小学了,近二十年工龄的胖嫂彻底休息,回家管孙子去了,樊嫂去年添了外孙,姑爷在新疆上班,姑娘一个人在县城带孩子不方便,为了照顾姑娘和外孙,樊嫂今年秋天也休息了,只有宁嫂和常嫂还依然早出晚归,坚持革命。
公司上班标准时间是每天九个小时,但在每年最忙的三个多月中,几乎每天工作时间在十三四个小时。受生产条件限制,厂房里外是一个温度,伏天车间里面和外面一样的闷热,冬季数九寒天车间里面和外面一样的酷冷。特殊的工作环境,每年到十月中下旬,车间的女工们就开始穿棉衣上班了,12-2月保暖措施就必须从头武装到脚。艰苦的工作环境和高强度的工作要求还不算对嫂子们全部的考验,每天中午和晚上下班,嫂子们还要急匆匆赶回家给自己的男人和孩子们做饭,下班后要抽空洗衣服、打扫卫生,农忙时还要作务自家地的猕猴桃树。
常年,她们几乎是像陀螺一样在旋转,就连每年春节的大年初一到初五,因为要保障各直批市场的供货需求,需要正常生产。但每个人一年到头了都想放松几天,这几天就很难叫到女工,几个嫂子体贴公司的难处,都会在这一年中最特殊的日子里,上午待客,下午和晚上照常上班,年年如此,毫无怨言。
从2013年起公司业务发展很快,销售几乎每年都要翻番,生产任务和管理要求也在逐年提高,2014年秋季要求生产小组组长做生产统计和成本核算,这可真的把这几个嫂子给难住了,二三十年了几乎没有动过纸笔,甚至大字不识几个,要做统计表和成本核算,还要保证数据的真实性、准确性、及时性,对这些嫂子的要求,难度不亚于让张飞绣花。
刚开始执行时,几个嫂子都说干活和管人可以,但要做这细活,她们做不了,如果必须要做,她们就当普通女工,不当生产组长了。面对嫂子的拒绝,自己软硬兼施,使出浑身解数,给她们做思想工作,又一遍一遍手把手教她们。
刚开始要完成这张统计表,几个嫂子每天下班后会趴在生产现场的产品堆上,像小学生做作业一样,花去一个多小时,一个月后,基本可以在下班后一个小时内搞定,到两个月后,下班后半个小时左右就完成了。当她们的把这张统计表交给生产主管时,我能看到嫂子们脸上洋溢出的自豪,发现她们管理手下的女工比以前更有底气了。
《嫂子》因为公司是土生土长的民营企业,几个核心主管是做生意出身,公司刚成立的头几年,个别主管在管理上简单粗暴,曾多次,主管当着众多女工的面,用粗野的方言,将嫂子们骂哭。主管的态度和行为,放在一般人身上是难以接受的,但因为嫂子们是普普通通的农村妇女,长期的劳苦生活培养了她们忍辱负重的品格,传统的教育也在一定程度上形成了她们逆来顺受的性格,面对主管们粗暴的言行,她们在流过泪后,又会照常上班,而且不计前嫌,和伤害过她们的人会和好如初。
也许是艰难困顿的生活已经打磨出了她们坚韧的性格,也许是为了一份稳定的收入让她们别无选择,我很难揣摩她们面对那种伤害和痛苦时是如何自己愈合伤口的,如何说服自己接受现实和适应环境。对于嫂子们表现出的屈从,我从不觉得这是生命的悲哀,反倒很是敬佩她们面对生命的艰难曲折和不公,表现出的强大的自愈能力和顽强的生存能力。她们会委屈,会放声大哭,会独自难受,但没有什么能真正打击到她们,没有什么能让她们放弃奋争的决心。
人常说铁打的盘盈流水的兵,更何况是临时女工们。她们每家都有七八亩猕猴桃园子,猕猴桃连续七八年行情都比较好,果农的收入稳定,大家的日子红火起来后,好多女工只会在闲暇无事时临时出来打打短工,不再为一天六七十块钱起早贪黑常年辛苦上班了,但这几位嫂子没有因为家里面经济条件好了就放弃了上班。
她们一如既往的坚持上班,每天做着同样的工作,简单单调,环境艰苦,收入一般,面对十几年如一日的工作,却看不出她们丝毫的厌倦和懈怠。她们会大声说笑着来上班,在有说有笑中下班,她们会在生产间隙的休息时间,在车间空地上开心的跳会广场舞,她们会表情严肃的高声批评个别不按照标准装猕猴桃的女工,她们会积极的参与公司组织的各类活动。
《嫂子》 《嫂子》在记忆中,很少看到她们的不快和郁闷,我想,她们肯定有烦恼和痛苦,但你和她们接触中,却很少能感觉到她们的苦闷。有时想,嫂子们生活在社会的底层,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都挺匮乏,是什么让她们看起来比较满足,是什么让她们保持着一贯的乐观?
我猜想一定是她们善良、淳朴、开朗天性,一定是她们经历多半生艰难困顿生活的磨砺,还有她们对现实生活简单的满足,以及她们整天忙忙碌碌的生活本身,根本也没有闲暇时间无中生有,胡思乱想。她们一定也有着自己实实在在的生命哲学,虽然她们总结不出来,也说不明白,但她们内心却依靠这些朴素实在的道理把有些人眼中的艰难生活过成了属于自己的天堂。
我经常羡慕嫂子们的简单和快乐,虽然她们没有多少文化,没有见过所谓大世面,但她们却能把平凡的生命活得有意义,把简单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在原本是荒漠般的生命环境中开垦了属于自己的生命绿洲。生命虽然给了她们许多磨难,她们却始终报之以微笑,这是平凡中的伟大。
自己进公司转眼已七年了,嫂子们也在逐渐老去,她们会先后离开工作的舞台,最终回归生活,怡情弄孙,颐养天年。
感谢嫂子们对自己工作的理解和支持,感谢她们的坚韧和乐观带给自己在压力巨大的工作环境中坚持下去的决心和力量,感谢她们对生命和生活的积极状态带给自己对生活本质的认知和对生命更多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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