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长在乡村的我,和马有了不解之缘。五六岁时,我闯进了生产队的马厩里,一下子被大马们高大的样子吸引了。长长的马槽,排到南墙,排到北墙,大马们排成排,响亮地嚼着草,对我这个陌生的小人打着响鼻。上工了,马儿嘶叫,大人吆喝,大院里立时活跃起来。
那年分队,我家分了一匹枣红马,毛色像红缎子一样漂亮。枣红马放在伯父家喂养,我时常去看望它,伯父告诉我离它远点,小心尥蹶子踢你。我起初远远地看它,后来忍不住到槽前摸摸马鼻梁,鼻息热乎乎的,马儿昂着头,似乎很友好,我得寸进尺,仗胆揪揪马耳朵,马儿灵活地摇摇耳朵,瞪着玉石般的大眼睛,安静地优雅地嚼着草。
马儿经常被栓在木头桩上,它似乎非常不喜欢被拴着。每当我从马儿身边走过时,马儿便会打打响鼻,点点头,用圆圆的蹄子刨刨地,好像在说,小主人快放我出去吧,让我奔跑吧。那次,我牵着马出去溜,马儿撒欢地跑了起来,我拼命拽着马缰却怎么也拽不住,结果越跑越快,马儿将我拖趴在地下,蹭坏了皮肤,我的两个胳膊肘两个膝盖处都蹭破了皮,至今还有疤痕哩,四个疤痕犹如四个胎记亦或四朵小花,那是马儿留给我生命永久的痕迹。那次,我气得将马儿拴在桩上,准备用皮鞭子狠狠教训它一顿。老哥拦住说,你别打它,马儿的天性就是奔跑,你要学会驾驭它,它就听你的了。
夏天,我和老哥到东沟子去放马。老哥翻身上马,动作潇洒。起初我俩骑一匹马,那匹黑马,跑起来还真挺风光和刺激的。后来我尝试骑枣红马,老哥告诉我动作要领,我双手紧紧揪住马鬃,双腿紧紧夹住马肚子,但马跑起来还是很吓人,我像个皮球一样颠起来,滑到马脖子上,马高昂着脖子,我险些掉下来,喊着让老哥慢点,而他偏不。他总是逞能和伙伴们比赛,几次他都跑在了前面,大黑马成了他炫耀的资本,老哥说那是一匹从内蒙古买回来的达子马,它最能跑了。很快我便学会了骑马,能颠颠小跑,也能放马奔腾。马跑起来时耳朵向后紧抿着,我感受着呼呼风声,呼吸着草甸上达子香花、苦艾草的香味以及马汗的味道,心情无比豪迈。
危险的时候常有,有一次过河时,马一跃,我一紧张掉了下来,心想这下完了,不掉到河里,也要被马蹄踩扁,出乎意料,我只是掉到了岸边,马儿并没有踩到我。老哥说,马通人气,关键时刻它会保护主人,蹄子下落时,它会躲开主人。
夏天的蚊蠓很厉害,有一种绿眼大瞎蠓很烦人,落在马肚皮上或马背上,叮疼了,马的皮肤会抖动,随之会用蹄子踢或用马尾巴甩。每次发现绿眼瞎蠓,我都会快速出手拍死它。草地上的的小咬也很烦人,一团一团的,我裸露的皮肤也时常会被叮起包,如果蹲在马屁股后面,马儿用尾巴来回扫,成团的小咬就被抽散了,抽成了粘液,马尾巴成了我安全的保护伞。
逢集,父亲会套上马车。车上铺些麦秸,赶集的人坐在上面,挤在一起,男女老幼,热热闹闹的。竹鞭一甩,喔喔,驾驾,马儿便听到命令一样跑起来。它的步伐轻盈,跑姿优美,父亲说,你看看,这马要有膘就是好,跑起来多带劲儿。马铃声声,载着一车的欢笑行驶在乡间路上。
如今,科技进步,马儿已被拖拉机所取代,马儿的身影渐渐稀少,难以看见,而萦绕梦乡的常是那骑在马背上跑在夕阳中的画面,嗅到的是那青草和马汗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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