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与心灵的交响
——读陈敬容《交响集》
大概没有几个人知道陈敬容了。本来,现在读诗的人就不多,况且陈敬容还是一个消失在岁月深处的诗人。我接触陈敬容,是在二十多年前读师范的时候,有位同学从学校图书馆借了本《九叶集》,里面收了陈敬容的一些诗,我刚好看到,知道了她。后来,研习现代文学,遇到“九叶诗人”群体,陈敬容当然在其中,在文学史的相关叙述中,零星读到了介绍她的文字。
陈敬容的早年就读于乐山女子中学,得遇英语老师、著名作家曹葆华,在他的薰陶和教育下,开始发表作品。1934年底,受曹葆华的鼓励和推荐,她走向北京,在北京大学和清华大学中文系旁听,自此正式踏上文学之路。她一生颠沛流离,经历坎坷,但从未放弃诗歌写作。
近日,读了陈敬容早年的诗集《交响集》(初版出版于1948年),对她当时的思想和诗艺多了一些了解。在战争频仍、生活交困的年月,稍有主见者,对周遭的环境大约都充满了诅咒和厌倦。陈敬容的诗歌,如同一面镜子,见证了那个时代的苦难和乱离。她吟唱:“不可见的刀斧刻划下不磨的痕迹,/十载飘流,抹不尽乱离的泪滴,/国情和人事,翻不尽的波涛,/凋尽了童心,枝枝叶叶/尽是悲愤和苦恼。”(《从灰尘中望出去》)她叹息:“无线电绞死春天,/‘香格丽拉’像条淫荡的狗,/吠过了,于是又来了商业广告,/银行,公司,店铺,算盘珠。/拨了又拨,找不出足够的盈余,/填满战争的贪吝的口腹。”(《无线电绞死春天》)周围满目疮痍,诗人并没有绝望,她的不少诗在结尾处展示了对未来的期望,体现出一种光明的心态。《过程》一诗的命意,与闻一多的《死水》相似,它写了大地“腐烂”的过程,“时代喘息着在等候,/等大地烂一个熟透”,等一切完结,“那时罪恶的血液凝冻,/新肉在疮痂下面长成,/当创痕终于平复,/来,还你一个新面目!”这是一个充满了希望的结局,大地最终完成了重生的“凤凰涅槃”。《黄昏,我在你的边上》结束处也写道,“黄昏,我绕了一个圈子/依旧回到你的边上/现在我听见黑夜拍着翅膀/我想攀上它,飞,飞/直到我力竭而跌落在/黑夜的边上/那儿就有黎明/有红艳艳的朝阳”。给人充满了向上之感,展现出作者对日后的向往和憧憬。
陈敬容的许多诗作富有哲理意味,显现了诗人深刻的现代意识和探索姿态。《给我的敌人——我自己》,道出了诗人内心的冲突,回响着心灵的声音。《逻辑病者的春天》中,“完整等于缺陷。/饱和等于空虚。/最大等于最小。/零等于无限”等诗句,简直就是直接的哲学思辨。名作《力的前奏》更是蕴蓄着“于无声处听惊雷”的深沉意味,对黎明前沉寂作了理性的哲学概括,在艺术上也较为精致。
《交响集》收入陈敬容诗歌五十七首,大多皆为佳作。坦言之,由于时代的隔膜和诗人独特的诗思,我对其中有一些诗并未读懂。当然,不能据此就否认这些诗的美好。有些诗,随着阅历的增加,某种情境的再现,到一定时候很可能突然出现“悠然心会,妙处难与君说”的感受。
同时,陈敬容是著名的翻译家,译有《巴黎圣母院》、《绞刑架下的报告》等。这些译作,许多人是熟悉的吧。
(《交响集》,陈敬容著,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98年翻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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