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

作者: 不更名 | 来源:发表于2018-01-23 17:38 被阅读0次

    要我立马观察周边,并瞥出点什么,是不太现实的。即便能,也只是看个皮毛,记个流水,只能往回看了,一下就有很多东西充斥大脑,它们混乱而暴力的横冲直撞,肆无忌惮的撕裂大脑皮层,感觉头都要炸裂了,这时有一股清流,涓涓而来拯救了我,沿着它,一路鸟语花香,清荣峻茂,走远了。

    山路弯成盘曲的蛇,路上新长出很多石块,颠得我屁股疼,我却不敢吱声,温顺的躺在妈妈的腿上,接受附带着莫名情感的手对我轻轻地抚摸,透过发尖,我都能感受到这手的冰冷,我是知道原因的,为了祖母的仙逝,我一个人在夜里,大哭了一场,天真的以为明天起来,一切又都会好起来,在那个全天都起雾的日子,我们搭上了回家的班车。                                       

    最后要合棺的时候,周围所有人都叫我好好看看,我也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有一样东西需要我去看清,我鼓大双眼,沉住气,甚至要紧捏拳才能减少手指的颤动,走上前,我倒是没有看别的地方,我忆起了祖母说的人眼睛里有东西,看人先看眼,我便死死地盯着祖母那有些发青的眼皮,再把全身的气力都集中到眼睛,我渴望用我的意力将祖母唤醒,后来不知被谁给推开了,以至于现在我连祖母的样子都忆不起了,祖母也是第一次在众人的簇拥之下,在鞭火通明中,望着山上去了,我也默默得跟着抬棺人一起送棺,放棺,看着潮湿的黄土将我所有的意力掩埋,想着祖母以后要一个人在这土下生活,我却麻木得没有流泪,贴着黄土拜了三拜后,大家一起去河边洗手,我引着清水洗眼,洗了半天,把眼都洗红了,才洗出了两行清泪,人们都恐惧地看着我白得渗人的脸上那直勾勾的红眼,躲着我跑了。

    只能零星的忆起一些,那天太阳很白,白得把沟里的蚂蟥都晒干了,把门口的青石板都咬裂了,远处能迷迷糊糊地听见祖母的呼唤,再近点,能看见祖母杵着木棍,扬着手里的东西的笑脸,听懂了祖母的意思,我从院檐跑回里屋,拿出爷爷的瓷缸,向着祖母飞奔过去,祖母将手里的冰淇淋撕开包装,倒在缸里,在太阳羡慕的注视下,融成了一缸冰水,我像小狗一样在中间舔了一口,把鼻子也染上了小丑的斑点,祖母会轻轻地摸一下我的鼻子,我们都笑了。

    祖母信佛,会走几十里的山路去拜庙,每次都会把祭祀的东西带回来给我,有时是一把花生,几颗糖,甚至一个冰淇淋,村里人都说祭祀用的东西好,祖母求回来为了保我平安。

       有时在爷爷手下犯了错,被罚跪在院里,祖母听说,会走到我的面前,询问我知错了吗?叫我看着她的眼,我却开始全身的观察起了祖母,从黑鞋到黑帽中露出来的干枯垂下的黄皮肤,像极了垂头的枯柳,但一接触到那双眼,那双明亮透人的眼,像五月潭水一般清澈深邃,我知道我错了,只看眼,我以为祖母就是十八岁的少女,但这时,祖母却是带着批判的双眼,看着我,双手握着拐杖,如同一个审判天使在对一个小鬼进行判决,我抖动着双唇,重重地点了点头,祖母却先笑了,把我扶起,唤我去她家里吃饭,我还没哭完却又偷偷的开始笑了,祖母说我这样很丑,我却把它怪罪到祖母身上。

    祖母会领着我上庙,要从早晨走到下午,几十里的山路常常让我走哭,祖母这时会挪愉我说咦,眼屎都哭出来了,或者慰藉我说好了,看这是什么,掏出一个水果糖剥开给我吃,在斜阳下,常常会看到祖孙两人牵着手望着山寺走,一路金黄,像在朝圣,又像在归家,祖母表情平静,而我一会哭,一会又被祖母逗笑,远处有砍柴人在唱山歌,寺里有人在敲钟了,悠长深远,上了寺,我也会学着祖母,低看着来路,虔诚地低头合十。

    爷爷有时也会跟我说一些,那几年荒得有人吃土是真的,祖母跟着保安队长拜了兄妹,为了孩子经常去他家,流着泪讨些东西回来,还是不够,带着全家爬到乡里去捡别人不要的猪血和猪脏,爷爷说二姐最后还是饿死了,全家人都眼巴巴的看着祖母,祖母带着大家抹黑爬到寺里,偷剩下的贡品,流着泪,不住磕头,全家人勉强苟活下来,那以后,祖母开始信佛。

    现在想来,祖母也许没有深埋地下,她一直陪在我们的身边,它一直活在我的体内,我以为这次我真的观察到了,眼里闪着光,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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